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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扯平了

    湖水并不深,又因着素影动作快,凤鸾歌和慕容辰欢刚落入水中,她就紧随而来。所以两人并未怎么怎么呛水。

    可这天本就寒凉,湖水如冰水一般,落了水衣裳尽湿,上了岸被风一吹,透心般的冷,都有些瑟瑟发抖。

    这边的动静早已经将本在厅中招待客人的尚书夫人引了过来,见着十一公主在自己的府中落了水,那叫一个担惊受怕,忙已指了人去拿了新的毛巾衣裳等物过来给两人擦拭。

    凤鸾歌还好,她本就身有内力,再加上泡那几个月的血池,这样的对她来说,不过都是小意思,如今这般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以免被人怀疑。

    可慕容辰欢就不同了,她从小娇生惯养,何曾这样泡过冷水、穿过湿衣?

    此时面色冻得发白,嘴唇也有些哆嗦,仍由芷芙芷茉拿着尚书夫人递来的衣裳来将她裹住,两眼却死死盯着凤鸾歌,恨恨的道:“越蓉华,你竟然敢拉本公主下水?”

    她这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原来竟然是这左相府的二小姐将十一公主拉下水的。

    她怎么这般胆大?

    那户部尚书夫人听了这话更是心头一喜,她本就怕担这责任,若是这越蓉华拉了十一公主下的水,那跟她户部尚书府可就半点关系也无了,当下就接了口,“越二小姐,十一公主是陛下之女,你拉公主下水,这谋害皇女的罪名你可担得起?”

    谋害皇女?

    正在为凤鸾歌擦拭头发的安秋手一顿,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这罪名可不小,可那素影救了人之后转身又没了影,现在该怎么办?

    凤鸾歌却没她这么担忧,只抬了抬手让安秋退到一边,扯了扯身上披的衣裳,“尚书夫人这话未免有些严重了,就是借蓉华一百个胆子,蓉华也不敢谋害皇女。何况,刚才也并不是蓉华拉了公主下水。”

    目光看向慕容辰欢,“公主,刚才分明是你推臣女下水,现在怎么能这般冤枉臣女呢?”

    “你胡说……”

    慕容辰欢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狡辩,手中一紧,可还不待她反驳,凤鸾歌又接着道:“刚才公主想让人丢臣女下水的事儿在场的夫人小姐可都知道的,臣女有没有胡说,在场的人可都清楚得很。”

    她这样一说,周围的人又有些迟疑起来,刚才确是这十一公主要让人推越蓉华下水,而越蓉华落水时也确实曾喊过公主不要这样的话。

    莫不是,真的是十一公主要推越蓉华下水,却不小心自己也跟着掉下去了?

    慕容辰欢看着凤鸾歌此时依然淡然轻笑的模样,眼底忽然就露出几分莫名的光来,她转头看向模样紧张,站在一边不敢说话的越蓉霜,“越大小姐呢?也是看到是本公主推你妹妹下水吗?”

    越蓉霜本低垂着的眸中瞳孔紧缩,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握着,嗓子有些发哑,动了动唇,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慕容宸欢墨瞳一狭,忽然冷冷的勾了唇,挥手让身边的人退开,自己却是迈步走近凤鸾歌。

    众人见着她这般动作,都有些僵然,都以为这越蓉华惹狠了十一公主,这次怕是惨了,为了不被殃及,都默默的低了头退后一些。

    唯有凤鸾歌身姿泰然,默然不动。

    慕容辰欢走近她,眸色深长,“你以为,你这点伎俩就能让本公主投降吗?本公主若要你死,你就是再狡辩也没有用。不过……”

    她忽然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看在素影的面上,本公主就放过你一次。越蓉华,你到底是谁,本公主总会知道的。”

    凤鸾歌闻言面不改色,她当然知道素影救她二人上来时,就已经暗示过慕容辰欢。

    苦笑,轻叹,她的声音又轻又缓,慕容辰欢闻言却是一怔,再看向她时,眼中全是惊异和不可置信。

    她在她耳边说:“我这点伎俩不过是跟公主学的而已,一人一次,我们扯平了。”

    ……

    因着她们闹得这出,赏梅宴可以说不欢而散,早早就结束了。

    回府的马车之上,越蓉霜看着依然从上车就闭眼休息的凤鸾歌,面色阴暗,眸中无光,“妹妹刚才在尚书府中,可真真是大胆。”

    凤鸾歌一叹,睁眼看她,“姐姐说的是我拉十一公主下水的事儿?”

    越蓉霜唇角有些冷意,“若今日十一公主出了什么事,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你可知,你这样做,很可能会牵连祖父和父亲。”

    “公主身边有暗卫护身,哪里有那么容易出事?”凤鸾歌语气轻松,无所谓的样子。

    越蓉霜眉心一紧,想到刚才那黑影,她开始也怀疑那黑影的身份,难道那真的是十一公主身边的人?

    可十一公主的人,为何会救越蓉华?

    瞧着凤鸾歌的模样,她半眯了眼,这个忽然钻出来的妹妹,还真是惹人生疑。

    目光忽然放到她那身衣裳上,“妹妹说你这衣裳是父亲从库房中拿的布料?可为何姐姐却不曾记得父亲在库房中拿过东西呢?”

    凤鸾歌淡淡挑眉,一脸疑惑,“是吗?可是父亲是这样跟我说的,若姐姐怀疑,大可去问问父亲。”

    说完之后,她又伸了伸腰,微闭了眼,“姐姐,我今儿实在是累极,先歇一下,到府时劳烦姐姐唤我。”

    她实在是不愿意再跟这越蓉霜打太极,越蓉霜和她父亲祖父不同,她生在潼安,长在潼安,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凤氏族人。而越卓良和越文鸿为了不多生事端,也从未告诉过她。

    可这越蓉霜显然也是个聪明人,哪怕是一点点的漏洞也能惹她生疑。

    她本就不是她的妹妹,以她如今的情况,很多地方也难周全。

    若总是这样跟她猜来猜去,当真是累极,索性就将一切都推在越文鸿他们身上,若越蓉霜有什么问题,直接去找越文鸿他们问更好。

    越蓉霜见状神色更是阴沉了几分,指甲陷进手心,她让她去问父亲,她真的能去问父亲吗?

    两人各自寻思间,“哐当”一声响,马车随之缓缓停了下来。

    “大小姐,前面路被官兵堵上了,咱们是等等,还是绕道走?”不等两人问话,驾车的车夫已经开了口。

    “出了什么事?”越蓉霜皱紧了眉,这东大街可是京中达官贵人汇聚之地,除去皇城,东大街可说是京城之中最尊贵的一条街,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将这里堵了。

    “小的去问问。”

    那车夫倒是个灵敏的,闻言马上下了车去打听,不多时就小跑着回来了,“大小姐,听说今天有什么和亲公主要从东城进京,礼部派了人将这边封了。今儿正门怕是走不了了,咱们要回府还得从南边绕一圈,从偏门入。”

    “和亲公主什么时候进城?”

    越蓉霜眉心皱得更紧,今儿真是出门不利,赏梅宴不欢而散就罢了,回府竟然还要从偏门,而且若从这边绕过去,得多走半个时辰。

    “那差爷说是大概午时末。”

    现在不过午时初,也就是说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

    看了看靠在车壁上闭眼休息的凤鸾歌,她倒是好像已然睡熟了,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越蓉霜咬了咬唇,还是无奈道:“罢了,绕路走吧。”

    “是。”

    没过几秒,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调了头朝着南边去。

    凤鸾歌一直闭着眼,连睫毛都未动一下,可无人知她那笼在宽袖之中的手已握得指节发了白。

    魏菀伊今日进京,为何慕容宸泽未曾告诉她?

    ……

    夏宫御书房

    “你终于舍得进宫了?”

    “父皇下旨召儿臣进宫,儿臣不敢不从。”

    慕容宸泽语气恭敬,神色却淡漠,端端站于书房正中,着一身紫色绣金四龙纹蟒袍,本就俊美如铸的面容更是被衬得华贵无双。

    慕容烈坐于龙椅之上,看着他,一向阴沉的眸子中眸色复杂,“不敢不从?你可说说,从你回京,朕已下了多少道旨意于你,你若是不敢不从,何意拖到今日才进宫?这天下,怕是没人比你的胆子更大。”

    “儿臣身子不适,不宜出府。”

    他说了这般多,慕容宸泽却只淡淡一句。

    慕容烈被气得冷笑一声,“身子不适不宜出府?你当你父皇已经老糊涂了,这般好被你蒙骗吗?”

    慕容宸泽眉色不动,不言不语,不置可否的模样让慕容烈神色一寒,他双手搁在龙椅之上,忽然微倾了身,语气不悦之极,“你这般三番四次忤逆于朕,当真以为朕不敢将你如何吗?”

    “父皇是天子,没有不敢之事,只有不想之事。”慕容宸泽微微勾唇,那弧度却明显是讽刺。

    “你……”慕容烈霍然起身,一个你字,近乎咬牙切齿。

    龙颜盛怒,本就安静的御书房更是静如止水,一旁伺候的宫人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要说起来,慕容烈性子阴沉,反而极少这般怒显于色,这世间怕也只有太子殿下有这个本事了。更甚,怕也只有太子殿下能在陛下这般怒意之下面不改色,岿然不动了。

    慕容烈此时脸色已阴沉的如同能挤出水来,可对上慕容宸泽那双清冷无波的眸子,那满腔的怒气就怎的也发不出来。

    就这样干干瞪了他半响,对方却不为所动,倒是感觉好像他在唱独角戏一般。

    最终,慕容烈嘴角溢出一声冷笑,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盛怒已无,只带着一如寻常的阴冷之色,“朕不对你如何,却是不想、不愿,只因朕顾念着你的母妃。泽儿,莫要一再挑衅朕的耐性。”

    他意味深长的一番话,慕容宸泽却寒了双眸,眸光冷冷如霜刃扎向慕容烈,“父皇其实不必太过顾念母妃,毕竟……母妃尸骨已寒,就是父皇再顾念她,她也回不来,也不知道了。”

    “慕容宸泽,你大胆。”慕容烈这回是真的勃然大怒,随手拿起御案上的奏折就朝着慕容宸泽狠狠的砸了去。

    慕容宸泽微一侧身,那奏折砰一声落在地上,散了开来,那声音在死一般寂静的御书房中分外刺耳。

    目光从那奏折上掠过,“请废储君”四字堪堪入目,寒眸之中讽意更深,他看向高高立于九重台阶之上带着雷霆之怒的帝王,冷冷一笑,“儿臣的胆子大不大,父皇心中有数。不过父皇倒是告诉了儿臣,这户部尚书的胆子却是很大。”

    慕容烈眼中带着阴霾之气,目光随着他的话扫过那躺在地上的奏折,皱了皱眉,这奏折正是今日户部尚书所上的折子。

    “你以为这样的折子只这一个吗?身为储君,却疏于朝政、屡屡抗旨,若不是朕护着你,你以为你这太子之位能坐得这般稳?”

    深吸了气,压下心头怒意,慕容烈尽量平静的对着慕容宸泽说到。若说这世间他对谁最有耐心,怕也只慕容宸泽一人了。

    可慕容宸泽显然不吃他的这点好,“儿臣是否疏于朝政,父皇心中最是清楚。若父皇要废了儿臣这储君之位,儿臣也自当遵旨行事。”

    慕容烈咬牙,对他这种油盐不进的性子简直恼火到了极点,“你以为朕不敢。”

    对于这种一成不变的威胁,慕容宸泽只微抿了抿薄唇,开口道:“儿臣今日入宫,不是为了同父皇讨论储君之位。而是想告诉父皇,父皇放在儿臣身边那些人,儿臣已容了他们多年,可以后,不会再容。”

    他看着慕容烈微变的神色,眸微狭,再开口,声寒彻骨,“若父皇念着他们多年之功,还可趁着现在将他们从儿臣身边撤走。若是不撤,三日之后,儿臣只能亲自将他们送还回来。”

    只那时,或许就只是颗颗人头。

    他这话是明晃晃的威胁,慕容烈脸色如同暴雨前夕的天,乌云密布、阴沉无边。

    他死死盯着慕容宸泽,气到了极致,却不再开口,只怕自己一开口,就是让人将这个不孝之子拖出去砍了。

    慕容宸泽说完话之后,看着他的面色默了默,却也没有再多言,只淡淡道:“儿臣话已说完,就先告退了。”

    话落,不等慕容烈开口,行了礼,转身阔步离去。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御书房门前,御案后方不远处一直埋着头装死人的王公公这才微抬了眉梢去瞅帝王的背影,眼里有些惧意,还带着隐隐的兴奋。

    太子殿下越是这般惹陛下不快,他们的机会就越大,他如何能不兴奋?

    慕容烈看着慕容宸泽那毫不将他放在眼中的姿态,看他径直离去的样子,阴寒的目光渐深,却又渐渐化为无奈,“看来这些年朕确是太宠着他了。以至于他在朕面前也这般肆无忌惮。”

    王公公眼色一闪,陛下这般说,就是这事儿又算过了,没想到,对太子殿下陛下这般能忍。

    “陛下对殿下好,殿下早晚会知道。如今殿下还太过年轻,难免心气儿重些。再说,殿下一直未曾册妃,身边也是缺个知冷知热,能劝导殿下的人。”

    他这话看似在帮慕容宸泽说话,慕容烈却负了手在后,似想到什么一般,微蹙了眉峰,“说来,他若不是这些年身子不好,确实早该成亲生子……”

    “陛下可是有什么忧心之事?”王公公听闻他那一顿,眉色一动,总觉得陛下在殿下的婚事上有些迟疑。

    慕容烈忽然微狭了眸,敛去眸中层层杀伐之气。

    忧心么,当然忧心。一个小小凤氏,竟敢打他大夏太子的主意。若不是为了给泽儿解毒,逼不得已,他早就派兵将凤凰山夷为平地。

    他未再多言,只冷冷甩了袖,迈步下了龙阶,冷冷道:“去明华宫。”

    王公公看着帝王已当先而去的背影,眼中幽芒一闪而过,随后轻甩了拂尘跟了上去,只留下有些尖锐的嗓音回荡在御书房中。

    “陛下起驾明华宫。”

    ……

    另一方,慕容宸泽所坐的马车刚出了宫门,龙一驾着马就贴了过去,靠在马车边上,谨慎的道:“殿下,素影刚才传来消息,尚书府出了事。”

    “何事?”马车中的声音有些沉,慕容宸泽此时心情显然不是很好。

    龙一咽了咽口水,默了一秒,“素影说,大公主把十一公主拉下了水。”

    “凤儿拉十一下水?”车窗猛的被推开,慕容宸泽的目光直直钉在龙一身上,“怎么回事?”

    “十一公主和大公主发生了矛盾,十一公主让人扔大公主下水,谁知道大公主最后却拉了十一公主一起跳进了湖中。”

    所以也就是说,她二人都落了水。慕容宸泽脸色一变,砰的一声又将车窗关上,“去尚书府。”

    “殿下,大公主无事,已经回相府了。”

    眼看着马车就要朝尚书府去,龙一急忙道,殿下这般心急的模样,果真是如墨影所说,对那大公主用情至深了。

    “回相府?”

    慕容宸泽的声音霎然一寒,“何时回的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