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扬起,卷起了树上的残雪飘落而下,落在她的发间衣上,她却丝毫也不觉得冷。
忽然,她身形顿住,看着前方雪树下,长身玉立的温雅男子。
“王兄?”
南宫清朝她温柔一笑,“嘉儿,过来。”
南宫嘉不受控制地朝南宫清走了过去。
其实,她的心底是抗拒的。
她总觉得她的王兄变了,虽然还是如同平日里那般温雅如玉,平易近人,却莫名地让她胆战心惊,由心底深处升出一股惧意来。
“王兄。”
南宫嘉在南宫清面前停下了,面色微微发白。
南宫清淡淡看了她一眼,“嘉儿似乎很怕我?”
“没有。”南宫嘉立时拼命地摇头。
南宫清伸出了手,轻轻揉上了南宫嘉的脑袋,看似温柔的动作,却让南宫嘉浑身僵硬,站在那里完全不敢动弹。
“嘉儿做了这么多,是不是从未得到她的承认?”
这个“她”字,让南宫嘉心口猛然一颤。
“在她心里,你我可能都是没有任何感情羁绊的工具吧?”南宫清眼底划过了一丝深深的叹息。
“或许……或许母亲只是不擅于表达……”
南宫嘉微弱地替南宫心竹辩驳着。
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她们终究做了十多年的母女。
南宫清看着她的目光中多出了一分怜悯,“嘉儿可知,不是真正南宫血脉,却又吹奏惑心笛曲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南宫嘉浑身一震,抬起了头。
“每吹奏一曲,便会让五脏六腑衰竭一分,等到精气耗尽,五脏尽伤,那奏曲之人便会化为一滩血水,死无葬身之地。”
南宫嘉面色煞白。
南宫清轻轻一叹,“你看,嘉儿,在她的眼里,我们什么都不是呢。”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南宫嘉身形一个踉跄,瘫软地跌倒在地,泪流满面。
地面上冰冷的雪直透心间,连血液都为之凝结。
南宫清居高临下看着南宫嘉,语声温柔,“那嘉儿,你想改变命运吗?”
南宫嘉怔住。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南宫心竹一步步走进暗室,看着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眼底却划过了一丝淡淡的复杂与挣扎。
她的身后,段紫谦也跟着慢慢走了进来,他身形笔直,面无表情,但身后那一条蜿蜒连绵的血印却让人触目惊心。
暗室里,墨羽紧紧握住了手心,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刻制住自己翻涌的情绪。
若是他再一时冲动,那少夫人的谋划,老爷的牺牲就都没有意义了。
南宫心竹走到了段元成面前停了下来。
“段元成,你看看,谁来看你了?”
段元成缓缓抬起了头,他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段紫谦,瞳孔骤然一缩。
“紫谦……”
段紫谦没有反应,目光空洞,如同木偶。
“你对他做了什么?”段元成眦目欲裂地怒声质问。
“这便是你不交出雾楼令的下场啊。”南宫心竹冷冷笑了起来,“段元成啊段元成,你看看,正因为你的固执,与冥顽不灵,你害死了你的妻子不说,现在还害了你的儿子……段紫谦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我南宫心竹手中的傀儡,我想他生便生,想他死便死……”
“噗——”
受不住刺激的段元成,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血色,透着骇人的黑。
“你还真是离死不远了。”南宫心竹冷冷看着他,眼底却隐隐泛着泪光,“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出雾楼令的下落吗?只要你交出雾楼令,我就可以放你儿子一条生路……”
“哈哈哈……”段元成大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呛咳,血水不住地自从嘴角涌了出来,“南宫心竹……”他盯着南宫心竹的眼睛,一字字地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把雾楼令给毁了。这世间已再无雾楼令。”
“不可能。”南宫心竹激动地扣住了段元成的肩膀,“你怎么可能毁掉雾楼令?你连你儿子的命都不要了吗?”
段元成浑身一颤,目光直直看向了一旁站得笔直的段紫谦。
“紫谦,是爹对不起你……对不起……”
南宫心竹愤怒起身,一把将身后的段紫谦给拽了过来,强迫着他半跪在了段元成的面前。
这一拽让段紫谦背后的伤口尽数崩裂,血流得更多了,顺着衣襟一滴滴滴落在地上,让段元成心痛得几乎难以呼吸。
“紫谦……”
“你看看他,你看到他的样子了吗?”南宫心竹状若疯狂,眼底已渐渐流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红芒,“如果你不交出雾楼令,我就让你儿子生生流尽鲜血而亡。段元成,你听到了没有?你听到了没有?”
她吼得声嘶力竭,这一生除了对段元成的恨,唯一支撑着她活下来的,就是那一块雾楼令。
因为雾楼令里藏着南宫一族最大的秘密,那是他们南宫一族复兴的关键。
她是南宫一族的罪人,她要做的,就是重振家族,光复大业,好赎她那深重的罪孽。
但若是雾楼令真的毁了……
“已经毁了。”段元成冷冷看着她,“不信的话,你可以回段府看一看。”
“段府?”南宫心竹一愣。
段府不是毁了吗?
“我烧了雾楼令,祭奠段府那一百多条亡灵,若你不信,你可以去看看……那里可能还留有雾楼令烧毁后的残渣……”段元成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身为南宫一族的后人,自己家族的东西应该认得吧?”
“不,不会的,不会的。雾楼令绝不可能毁掉!”
南宫心竹疯了一般冲了出去,此刻,她已顾不了段紫谦等人了。
“紫谦……”段元成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了段紫谦同样微凉的手,“紫谦,是爹害了你……是爹害了你啊!”
情绪激动之下,他又猛地吐出了一口黑血。
段紫谦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苍白无血色的脸上也依旧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看着面无表情的段紫谦,段元成眼底最后一丝期望的光也随之湮灭。
他原本……还抱着一点点的希翼……
果然是自己是奢望了吗?
此时,疼痛已然离他远去,身上除了寒冷,他已没有其他任何感觉了。
他知道,自己大限已至。
他终于可以去见琴玉了,只是……他的紫谦又该怎么办?
“紫谦,爹已经帮你娘报了仇了……”
他无力地躺在地上,却依旧抓着段紫谦的手。
“以前是爹不好,我们父子便错过了太多太多,只希望有来生,我们还能做父子……紫谦,你可愿意?”
段紫谦没有回答。
段元成轻轻笑了起来,“或许,这便是上苍给我的惩罚。”
一切皆因雾楼令而起,那么,一切就由雾楼令结束吧。
他失落而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就在神志弥留的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微微握了一下,他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但冰冷的心,重新在那一刻涌上了一丝温暖与欣慰。
琴玉,你看,我们的儿子……果然不会让我们失望……
最后一丝意识终于被冰冷的黑暗完全吞噬,他抓着段紫谦的手也随之一松,无力地垂落。
段紫谦静静地半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眸子里却是一片死寂成灰。
暗室的门口,一道温雅如玉的身影缓步而进。
“紫谦,节哀。”
男人的声音温和如同三月的春风。
他一步步朝段紫谦走过了过去,而后俯身,附在段紫谦的耳畔低声道:“我知道,雾楼令其实一直在秦瑶手里。”
段紫谦依旧没有反应。
南宫清眼底划过了一丝失望,他缓缓直起身,轻叹,“竟被反噬得如此彻底啊,段紫谦,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
话语一顿,他本是温和的目光渐渐透出了一丝薄凉。
“既如此,我就试试吧。段紫谦,我要你,杀了墨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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