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午,昼见。汴梁西郊玉清昭应宫中,老道士张无梦见太白星耀,背手掐算,吩咐道:“景玄,你那师妹今日怕要触了圣怒,我要去宫中一遭,观中事由你一并处置。”
身后年轻道士应诺,待抬头再看,张无梦已不见人影。年轻道士向东施了一礼,便在张无梦房中打扫起来。
张无梦房中布置简约,只有一榻一桌,榻边有道书数本,桌上一杯一壶,再无旁物。榻后墙上绘有先天八卦图案,在其右侧,悬一方描金玉佩,玉含青色,金质呈紫,其中隐见云纹屡屡,未见其字。
年轻道士收拾好房间,便径自回房,闭目打坐在蒲团之上,口中轻声诵道:“人者,三才之一也。天未尝崩也,地未尝陷也,而人之死者林林其多,何也?人者其灵,寿共四万二千二百余日,其神三万六千,元阳真气其重三百八十有四铢……”
皇宫,垂拱殿。
赵胜雪俯身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面前正是黄袍在身、天下之主的真宗皇帝赵恒。
“志盈!你可知在说甚!”真宗皇帝背手怒道。
赵胜雪更深低头,不敢言语。一旁雷允恭陪跪远处,隐见双手发抖。
“雷允恭!”真宗皇帝怒道:“你告诉朕!长公主这几月南行,究竟发生了甚!”
“回……回皇上……”雷允恭“嘭”地一声磕在地上,肝胆俱颤,说道:“长……长公主,长公主……”
雷允恭额头汗水滴落,悄悄瞥了赵胜雪一眼,不见赵胜雪有何暗示,惟硬着头皮说道:“长公主出京后,先是……先是走访了老君山太清圣境,而后去了九宫山混元宫、无为宫;再之后,便……便到了江州,拜访真如寺契环禅师,然后,便顺江东下……”
“到达江州后,不往南行,为何东下?”赵恒问道。
“这……”雷允恭慌忙擦擦汗水,心想:这事可万万不能胡说,须要给长公主找个由头,若让官家知晓长公主私会平民,长公主虽必受罚,可自家脑袋却十成保不住!可编造谎言又是欺君大罪,雷允恭心思一转,遂胆颤心惊说道:“这……这小人说不准,小人路上只听长公主闲时说起,欲往升州茅山抱朴峰……”
茅山抱朴峰乃是东晋葛洪修道圣地,道家上清之源,雷允恭也只是一路伺候长公主时,听长公主说起过,此时抬出此处,正是因升州便在长江之行下游处,就是真宗皇帝问出究竟,自家也好推脱说误解了长公主心思,而此事终要看长公主是否隐瞒、如何隐瞒,总之摘净自家干系为要务。
葛洪道统倡导求道当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正合朝廷对各家宗学之要求,长公主此番南行不易,顺道去往茅山也是不怪,真宗皇帝并未质疑追问,雷允恭心中稍安,继续道:“车船池州停靠时,得报杜贵妃诞下公主消息,长公主便就结束行程,回返京城。”
真宗皇帝却不说信与不信,踱步雷允恭面前,那一步步似夯在雷允恭心头,便听真宗皇帝平静问道:“除却这些,还见了谁,何人与长公主说了甚?”
“这……小人……”
真宗皇帝语气越是平静沉和,雷允恭越是害怕,伏身瞥见赵胜雪头微微一侧,登时不敢乱说,眼珠一转,慌道:“倒未见甚古怪人……只是……只是在江州,偶遇楚王二子……”
“允言?!”真宗皇帝皱眉问道。
这事蹊跷,真宗皇帝一听这话,登时思忖起来,赵胜雪与雷允恭心中大石落下一半,雷允恭趁热打铁,应道:“正是允言将军。”
“允言常年托病,如何在江州出现?”
“这……小人不知。”雷允恭道。
真宗皇帝转身面向赵胜雪,赵胜雪跪伏转身,轻声应道:“在江州街巷,赵允言及随从二人与三个江湖中人起了争执,因那时离得远,女儿未及与允言照面。”
见真宗皇帝在听,赵胜雪又道:“女儿寻到了那三个江湖人,好生打听一番,只说是允言要招揽三人入其麾下。”
真宗皇帝双目深邃,似有所思,口中却道:“招贤纳士,这不奇怪。”
“可还有其他事?”
赵胜雪又道:“女儿也非因此事纠缠,只是……只是允言身边有一僧人,武功高强,听那三个江湖人说,这僧人自称’平上人‘,女儿猜测,此僧人应是曹洞宗师大阳警玄禅师座下平侍者。”
“大阳警玄……禅宗五家……”真宗皇帝微微凝眉,踱步往龙椅处,只道:”雷允恭!你且退下!“
雷允恭如蒙大赦,慌忙叩首退出垂拱殿。
真宗皇帝此时落座,说道:“云门宗重显、临济宗善昭、法眼宗契环,三位大德禅师已受朕诏,沩仰宗式微,不足为虑,唯有曹洞宗警玄不受朕诏,朕没想到,他座下弟子竟与我那兄长走得近切……”
赵胜雪说到:“父亲,女儿曾有机缘数次面会警玄禅师,从未听他说过有甚附归心思。女儿在归京途中,又专程遣人打探,只说警玄禅师这些年一直外出云游,似在寻找甚’喜合天数‘之缘,根本无意将衣钵传与平侍者。允言招揽平侍者于帐下,应是求警玄禅师而不得。”
”喜合天数?“真宗皇帝龙目紧眯,他登时想起多年前,希夷先生陈抟的弟子秦庸下山,代师门蒙恩行走,入宫来拜时,便在这垂拱殿中,呈上希夷先生遗与秦庸的信件,那信上只写着:”十年之后,代师蒙恩,玉璧参破,喜合天数。“
”警玄和尚为何要寻’喜合天数‘之缘?“真宗皇帝大惑不解:”究竟是甚’喜合天数“?陈抟如何只说一半?他谶语中究竟是隐去了时间,还是隐去了人?”
真宗皇帝所想甚多,久久不言半分,终冷笑说道:“天下能人贤士多矣,我这兄长自幼精通韬光养晦之道,知朕多年来着力整饬佛道两门,有扬有抑,便暗里招揽警玄座下高徒,用心可谓巧妙。”
“父亲,这多年来,佛道两门诸多派别,大数尽在朝廷掌握,父亲何苦偏求万全?”
真宗皇帝目露寒光,冷道:“你又想说不入道门之事?!”
赵胜雪低头不语。
“志盈,你可知治国须先治心!”真宗皇帝沉沉说道:“我大宋人口千万,其中信仰佛、道者十之有六,朕安敢掉以轻心!自古民心之乱,莫不由宗教起,假借天道惑民,而后起事,那王小波、李顺谋逆之事,战鼓呐喊之声犹在蜀中未散!方十数年无战事,你便觉天下就是太平?!糊涂!北方耶律氏如今依旧虎视眈眈,西面李家虽历受朕恩,如今也是蠢蠢欲动!更莫说身侧之人,说不尽的贼子野心!”
真宗皇帝起身,背行长叹,说道:“你怎就不知朕的苦心!古人言‘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天下佛、道二教归心,乃治人之必须,要天下人尽忠心奉我赵氏为天命之主,既须予以生存之本,更须掌控其信仰之根!”真宗皇帝忽然转身过来,对着赵胜雪道:“而这一切,不仅需要朕的态度,更需要朕的作为!志盈,你弟受益今年六岁,志冲尚在襁褓,可堪与朕分忧之人,便只有你!你所为之事,不是为了朕,而是为了我大宋千万子民能平安享乐、不受战火!是为我赵家江山得以永传!”
赵胜雪紧咬银牙,眼泪欲流。
真宗皇帝要女儿代赵氏出家,心中又怎能不痛?他附身轻抚赵胜雪头发,轻轻说道:“志盈,朕知你心里苦。只是天下事也不由朕快意为之,更有多少身不由已。”真宗皇帝瞥过脸去,长叹一声,说道:“若你兄长玄祐尚在人间,朕如何舍得你一女儿家舍了一生幸福,长伴三清?”
赵胜雪一滴眼泪滑落。垂拱殿外,运起耳力偷听的老道士张无梦舒了一口气,暗道:“胜雪到底心性柔和,不曾再去顶撞。此番可不必再去拜见皇上求情。”想罢,张无梦示意身旁太监,由太监引领离去。
张无梦方走,又有太监急行至垂拱殿中,跪拜奏道:“启禀圣上,中书门下消息,用于禁宫修复之用的江南细锦,出了升州三日便遇见贼人,细锦布匹被尽数劫走!”
“大胆!”真宗皇帝怒道:“是何人所为?”
太监回道信中未言,各处正在追查。赵胜雪忽地想起了二人,只是细锦被劫事小,若言起那二人,必要更多罗乱,于是低头不语。
“丁谓何在?!”
“回皇上,丁大人正在垂拱殿门外候着。”
真宗皇帝却未宣见丁谓,只道:“传朕口谕,令丁谓专责有司搜捕贼人,务要严处!另着枢密院追责升州府、县官员,凡有护卫不力、保障不力、剿贼不力者,一律严惩!”
太监领命拜退,急行至垂拱门外。此时,丁谓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唯恐皇上震怒,面圣时要被训斥,谪官受罚。抬眼见小太监出了垂拱殿门,丁谓忙迎上去施礼道:“有劳张公公,有劳张公公!”
瞧见张公公脸上微有笑意,丁谓心里踏实一半,于是忙迎前假作相扶,顺手将早已备好的一锭黄金塞在张公公袖中,然后才俯身下跪,听传口谕。
张公公仰面传了真宗皇帝口谕,丁谓听罢,见无责己之意,登时大喜,对张公公千恩万谢,恭送张公公离去后,方转身返回衙门。
一进衙署,丁谓急忙按圣谕吩咐下去,又写好书信数封,嘱咐几位心腹道:“传本官的话,诸州各级官员务须为这些江湖人大开方便之门,便有犯下无辜人命官司,也一概压下不审,诸事以寻回贡品、处置贼人为重!我手中信件,以六百里加急,即刻送出!”
“得令!”诸人应下,鱼贯而出。丁谓坐在椅上,心道:“好在这些年经营了不少江湖人,但凡这些劫匪有些字号,定瞒不住!”
时至正午,一身武将官服、年近五旬之人从垂拱殿门走出,向西华门行去,只是未行多远,便听身后有人唤道:“秦大人,请留步!”
“原来是张真人。”秦大人转身施礼。
张无梦笑道:“秦大人如此恭敬,老道受不起。你我原本江湖中人,此时既无外人,还是随意称呼罢了,你喊我一声张道兄,我喊你一声秦庸老弟,方才亲切。”
“岂敢!”秦庸忙道:“昔年我师在时,曾与张真人论交为友,秦庸岂敢造次。”
张无梦大笑,说道:“秦老弟,你师父希夷先生乃道家一代宗师,年长我多矣,当年拜问道法,希夷先生虚怀若谷,不以前辈自居,悉心指教,我张老道受益良多,怎敢与希夷先生并论?你我也不必分清辈分先后,便以年龄论,我老道今年六十有七,虚长你二十岁,你便称我一声道兄如何?”
“这……”秦庸犹豫再三。
“好了好了,如此下去,这糊涂账不知要算到哪年。”张无梦笑着又道:“秦老弟,老道我有事想与你商议商议。”
“道兄尽管吩咐。”
“哪敢吩咐……是有事相求。”张无梦笑脸登时挤出愁苦状,说道:“还不是为我那女徒儿!”
“长公主?”
“便是她。”张无梦紧锁眉头。秦庸一看,这事想了个大概:方才皇上独招秦庸入殿,吩咐排查此前随长公主南行的侍卫、侍女,要查出是何人言语欺诱长公主脱离道门,刚承下旨意出来,便在此处遇见守候已久的张无梦,显然他是专为此事而来。长公主受皇上恩宠尤甚,此番正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说到底终要想办法含糊过去,此刻张无梦要来商议,正好听听他的说辞,合力想个办法,也好做个顺水人情。
“张道兄勿忧。”秦庸想罢,直言说道:“长公主南行事,虽有些棘手,秦庸也知深究不得,正想如何处置妥当,尤是欠缺如何答对圣上,秦庸也愿尽心竭力,不让道兄烦忧、长公主受责。”
张无梦假作一愣,笑道:“秦老弟说在老道心里。”
张无梦轻叹,说道:“这事依老道看,也怪不得别人。一则长公主毕竟年幼,见多了繁华,难免道心不固。二则,临行前老道又授她《还元篇》内三篇《冲虚真解》,是老道当年苦修《冲虚至德真经》时,得希夷先生指点悟出的内功心法,此功堪称逆天修习法门,然长公主根基浅薄,难免道心生魔,此番乃老道之过。秦老弟若得方便,还请怎生好话说与皇上听,就说老道知错,甘愿受罚。”
秦庸此刻一愣,暗道:张真人果真十分护着长公主!只是……以张真人修为武功,比我高出哪止一筹?岂能不知长公主强修《冲虚真解》必要出偏?如此应付皇上差事,难以十分周全,需要助他再想办法。
张无梦却不顾这些,又道:“此番来求老弟,还要老弟助我弥补。”
“张道兄请言详细。”
“唉,老弟也知,我老道这几十年多在修习道法,武功早已扔下了。”张无梦叹道:“此前,老道将《还元篇》本章上下篇和内三篇传与长公主,令长公主道心生魔、修为停滞,细细想来,这症结必是出在法门上。老弟有所不知,《还元篇》本章上下篇,皆是修身养气篇章,习练不难,然无有几十年,却也修不成甚高深功夫。而内三篇《冲虚真解》确是实实在在的上乘武学,太素境的武学真解,今时长公主武功只堪堪入了太易境门槛,与《冲虚真解》相隔太初、太始两大境界,少了几十年修为积累,必难有进境,反更害了自身。”
张无梦背手低头,忧心忡忡说道:“我老道没有得意的兼修诸个境界、循序而进的武功,我的女徒儿若强修《冲虚真解》下去,道心不固尚是小事,只怕将来更要害了自己,误了朝廷大事。”
见秦庸亦凝眉不语,张无梦叹道:“秦老弟可还记得当年的六辟道人么?”
秦庸点点头,当年六辟道人武功高绝,心智却亦正亦邪,癫狂难治,便是希夷先生也难为其根治。秦庸“咝”地吸了一口冷气,苦道:“若如此,却是真真害了长公主……”
张无梦应了声,愁道:“是以老道想让长公主拜在老弟门下,由老弟传她武功,指点她太初境、太始境功法。”
“这……”秦庸犹豫起来,须知长公主之道师乃是皇上钦定,虽只一师之名,却尊崇无比,于是说道:“长公主是道兄高徒,秦庸怎敢?”
“老弟不必顾虑,说起道法武功,老道受过希夷先生指点,等同授业之恩,如此说来,你我虽非同门,却有同门之实,再者,《冲虚真解》是经由希夷先生指点而创,在武功法门上与希夷先生的《指玄篇》、《易龙神功》、《先天无极功》有同源之处,正合适长公主循序而进。”
“这……”
张无梦见秦庸犹豫不决,又道:“这事本也是长公主的意思,昨日长公主曾有意询我,又怕老弟坚持门户师承之念不肯收徒,是以我老道今日自作主张与你商议,还望老弟勿要拒了长公主诚意。”
张无梦抬出长公主说辞,秦庸不好推辞,终犹豫着应下,又言说只授艺、不拜师之请,张无梦听罢大笑,忙道一言为定,说罢,便上前勾肩搭背、好顿奉承,使秦庸隐隐觉得上了甚么当。
禁宫后苑里,赵胜雪倚坐亭下,见池中鱼儿游曳,水面波纹粼粼,不知在想些甚么。雷允恭远远行来,捧一方木匣呈上,轻道:“启禀长公主,将作监送来宝剑两柄,道是前朝禁宫所藏珍品。”说罢,雷允恭将木匣搁置桌上打开,两柄造型古朴、上有云纹装饰的宝剑放置其中。
赵胜雪先是问起六骑出城事,雷允恭答道:“监、少监皆不知此事,已经吩咐去查。”
赵胜雪点点头,起身去往桌前,好生端详二剑。那二剑一剑宽阔、一剑纤细,赵胜雪取出宽阔一柄,半抽出来,剑身光泽如镜,平实如常,上书篆文“倾世”二字。赵胜雪端详许久,又拾起另一柄细剑,那细剑剑身如水,薄且锋利,剑身上书二字“忘情”。
“剑是好剑,只这名字使人厌恶。”赵胜雪心道:“此番将作监送此二剑来,一曰‘倾世’,一曰‘忘情’,莫不是隐约有甚天命启示,要我专心于道?”
赵胜雪深深皱眉。
雷允恭瞥见,只道长公主不喜,询道:“长公主若不欢喜,小人这就去命将作监再献新剑?”
赵胜雪正要说好,便听远处张无梦一声大笑,待赵胜雪抬头看时,张无梦已然站她身前。
赵胜雪唤了一声老师,便欲行礼,岂料张无梦却直拾取桌上宝剑,拿在手中端详道:“好剑!好剑!此乃前朝铸剑名师张鸦九的宝剑!”
赵胜雪随上前来,却叹道:“剑是不错,胜雪却不喜这剑名。”
“为何?”张无梦问道。
赵胜雪低眉轻道:“那一柄尚好,这一柄名唤‘忘情’,甚是凄凉。人生一世,若真忘情忘我,与行尸何异?”
张无梦大笑,说道:“我的傻徒儿,你怎知忘情二字便是要人生无情?忘情者,非情义皆空!正所谓世事多舛,身难由己,若要倾世,必舍羁绊,忘情而为!”
听得此话,赵胜雪心中登时一喜,忙道:“老师,这忘情二字真是此解?”
“那张鸦九又不是和尚道士,忘甚情来?!”张无梦大笑,又拾起匣中阔剑端详,赞道:“返璞归真,大道至简,不愧其名。”
张无梦说罢,向赵胜雪道:“这二剑一体,隐含大道真意。传说张鸦九铸剑之术得自天授,所言非虚、所言非虚!”
“忘情而为、斩却羁绊,至朴至简、方得倾世,好剑!”张无梦几句话说得赵胜雪心花怒放,眉头忧愁一扫而空。张无梦瞥见赵胜雪心情,笑问道:“乖徒儿知我老道没有趁手好剑,这柄可是送与我的?”
赵胜雪一听,忙夺过剑来,藏在身后,假作嗔怒说道:“多日不见老师,怎地一见面便要抢徒儿宝贝?”
“忘情剑正合你用,倾世剑有沉又重,不甚灵便,怎合你女儿家使,你既留之无用,倒不如给我。”
“老师怎知我留着无用?”
“哦?你要倾世剑何用?难道左劈右砍,偏要学做莽汉?”
赵胜雪登时语塞,倒耍起无赖来,说道:“老师精通道家数术,何须胜雪招来?老师尽可掐指算去。”
张无梦见状大笑,嘲道:“还需掐指来算?这剑定是送人的罢?送得还是俊后生!”
赵胜雪立时一窘,张嘴要辩,张无梦笑道:“莫解释了,早上垂拱殿中,你与圣上所论之事,为师尽听耳中。”
提起这事,赵胜雪忧愁又生脸上,只怕圣上查出端倪,张无梦开解道:“乖徒儿莫忧,此事不难,只教你身边人守口如瓶,便无他事,为师还帮你赚了个便宜师傅。”说罢,张无梦便将垂拱殿门外事耳语一番,说得赵胜雪眉头渐开。
“秦庸既应下做你师父,又怎能不想法助你周全?”张无梦笑道:“且还有大大好处。”
“秦庸得希夷先生真传,武功精深,先前他曾授你的《鬼脉》指法,不过是《指玄篇》三种精妙指法之一,如今他应下做你师父,你可要把《指玄篇》和《先天无极功》全学到手,加上为师的《还元篇》內三章《冲虚真解》、后三章《至道真解》,我乖徒儿的武功将来必要超越我。”
赵胜雪虽忧愁渐散,却心事依旧凝重。张无梦知她所想,遂与她踱步园中,悄声说道:“你可知为师为何偏要你拜师秦庸,学那《先天无极功》?”
赵胜雪摇头。
此时四下无人,张无梦终小声说道:“希夷先生道法通玄,一代宗师,尤擅辟谷精修,一睡可几日、几十日,甚至数年,世人赞为睡仙。昔年我曾问道于希夷先生,他与我说,此睡非真睡也,乃神游太虚之法,借以深悟道学、武学境界,其睡时,三尸出窍,肉身似睡似亡,经年不醒。希夷先生将此功著为一经,便是《先天无极功》。”
赵胜雪忽然明白张无梦深意,惊喜道:“老师是说……”
“不错!”张无梦笑道:“所以这两年,我以你修道所需为名,四处收集寒玉,为的便是将来修炼《先天无极功》时用……”
赵胜雪闻之大喜,心头雾霾一扫而清,即刻施礼,拜谢老师。
张无梦却又笑道:“乖徒儿,你可想清楚。他日你浪迹江湖,那时生活可不比这大内安逸。”
赵胜雪毅然点头。
张无梦却笑着轻轻摇头,说道:“随你、随你。不过,这几日我夜观星象,见荧惑隐有不定,只怕事有多出,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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