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谦正靠在床头将一碗玩倒进旁边的盆栽里,脸色较之之前更为难看。
“这些太医也真是的,来来回回就这么两句,全都是来滥竽充数的。”明德不由得埋怨道。
看到迟谦的动作,他连忙拦住了他,“虽然这些太医本事没有,但是开的补药总是好的,少爷您还是别浪费了。”
迟谦抬眸看着他,将药递了过去,“要不你把它喝了补补?”
想起迟谦被太医盯着喝下这些药的表情,明德连忙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奴才又没生病,喝什么药。”
迟谦毫不犹豫的把碗里的药尽数倒了,“于身体无益,再贵重的补药,也可能是毒药。”
他放下药药,稍微用力便扯动了伤口,不由得皱了皱眉。
虽然动静很小,但是明德一眼便看出来了,连忙上前扶着他,不由得说道:“希望夫人早日理解您的苦心,您真是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迟谦从五佛山下来,为了不让香兰起疑心,也为了让她死得更加义无反顾,便用匕首给自己狠狠捅了一刀。
虽然没有捅到要命处,但是这种给自己找罪受的方式,明德知道的时候几乎要心疼得撅过去,偏偏他倒是说得云淡风轻。
迟谦从一旁的桌上拿出一个药瓶。
明德从他手里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解开他身上的绷带,把瓶里的药细细的撒了上去。
迟谦吸了一口冷气,想起这几天喝了安神的药,睡得浑浑噩噩的,便问道:“今天是第几日了?太子那边情况如何?”
明德将药粉用镊子小心的铺开,说道:“太后今日回京的消息昨天便传到京城中,太子会审是在明日,但是不知为何,陛下忽然改变主意,今晨就让人去提审太子,现在已经快午时了,内侍应当去了东宫。”
迟谦眼眸一滞,不顾身上的药就要起身。
明德看着刚撒上去的药粉就这样簌簌的往下掉,连忙把他按了回去,“少爷!伤口还没包扎好,再说您这么重的伤能去哪?”
迟谦皱了皱眉,靠在床头上,“快去城门那等着,看到夫人之后告诉她……我被三皇子刺了一剑,快要死了。”
明德一剑茫然的看着他,迟谦急得几乎要跳起来踢他一脚。
他看迟谦的神情,一边着急忙慌的把药瓶放下,一边问道:“为什么呀?!”
“她为了太子那个草包冒着生命危险,这样一算,我这伤也是为太子受的,如今回来了,她还想赶着去见太子,做梦!”
说着,迟谦咳嗽了两声。
明德听到这个理由不禁满头黑线,看他如此焦急往外走,急忙说道:“公子别急,奴才马上就去!别急!”
为了他家少爷的身心健康,明德一撒腿跑得飞快,不要命似的就往城门的方向一路策马狂奔。
还好,总算在太后回京的时候赶到了。
只是……
明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凤撵上坐着的人,除了太后,还有他家夫人。
他呆若木鸡的看着,眼睁睁见凤撵从他面前慢慢走了过去,才反应过来。
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明德总算想起了迟谦,骑着马上前去。
见一旁的侍卫把他拦住了,他朝戚然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少夫人!”
太后没有听到,戚然也没有朝他看过来,侍卫看凤撵上的两位都没有反应过来,又要动作将他赶走。
明德心里一急,鼓足了勇气,吼道:“迟戚氏!”
这回,不止侍卫停住了动作,连太后也愣了愣,目光转来。
很快,凤撵便停在原地,戚然跟太后说了一句话之后,踩着木桩走了下来。
“明德?你怎么在这里?”
戚然被他那声吼吼得晃了晃神,不知道什么事情会让他这么急切。
明德向太后行了礼之后,对戚然说道:“夫人,少爷被三皇子伤了,重伤晕倒,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呢。”
戚然猛的一愣,有些结巴道:“怎……怎么会,三皇子为什么伤他?为什么没醒过来?!”
她这情绪明显波动很大,刺激不小。
明德摸了摸自己的良心,想着迟谦苍白的脸,继续面不改色的说道:“公子办事不利,三皇子一怒之下伤了他,流了好多血,太医都来了好几波了。”
戚然忽然有些手脚无措,第一反应就要走。
想起太后在这,她连忙回身,还未说话就看到太后点了点头,“快去吧,太子那边哀家自会处理,东宫已经乱了。”
戚然点了点头,扯着明德就往回走。
明德将方才他骑的马拉过来给戚然,“夫人,您先回去看少爷,奴才重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戚然已经翻身策马而去。
明德望着那满脸尘埃飞扬的方向,默默挥了挥手。
他这几日都不想回去了……
戚然马不停蹄的一路赶回迟府,乐叔见了她,脸色凝重到连请安都没有,戚然更加确定了迟谦被三皇子所伤的原因。
怪她!
以为迟谦不动声色的样子,就以为他一定会有办法瞒天过海,却没有想到竟然用这种方式扛了下来,明明是她要救太子,却让迟谦替她受了罪。
戚然的脚步越发的重。
她忽然想起,上一世迟谦虽然命途多舛,但是这种受重伤流血的时刻,她从来都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所以她现在除了无措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是迟谦,智珠在握,心机深沉,万事都游刃有余,怎么会……
怎么会有重伤的时候呢?
戚然停在房门外,手抬起来又快速的放了下来。
她害怕看到狼狈昏迷的迟谦。
这时,房中忽然传来迟谦咳嗽的声音,戚然不再多想,连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迟谦平躺在床榻上,没有盖被褥,着一身白色内衬,腰间的绷带上尚有血迹,脸色灰白,毫无生气。
她的心莫名一紧,连忙走上前去,轻轻唤了他一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她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俯身看着他腰上的伤口,眉间不自觉的心疼流露。
“怎么还在往外渗血?”
“因为它疼啊。”
迟谦冷不丁的开口,微微抬头,苍白的脸上有一丝满足,似乎对她方才的反应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