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人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王师爷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正好赶在饭点上,便把戚然让到了桌上。
戚然笑着拿上来一个锦盒道:“昨天我与好友见了一面,他在太子身边当差,平素都在京城,这是他送我的,太子赏赐的澄泥砚。”
王师爷打开锦盒,眼睛亮了一下。
这澄泥砚颜色黄亮,上有暗金色纹路,上雕刻犀牛望月,乃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但他并未直接收下,谨慎的问道:“这是何意?”
戚然凑到王师爷耳边,“我那友人听闻我在知州手下当差,所以求到我头上,叫我帮他找个门路。”
王师爷诧异的看着她,后者叹了口气,“谁人都知太子暴虐无道,我那好友给太子当差半年就已经忍不下去了。王大人深受知州大人看重,我思来想去,也只能求到大人头上。”
“谁说不是呢!”王师爷声音拔高几分,转而又压低了对戚然道:“咱们知州老爷说过,太子一来,准得是腥风血雨,听说太子十分贪财,收敛的金银珠宝都有两个屋子大小,谁想在他手底下当差都得扒一层皮上供呢。”
戚然连忙捂住王师爷的嘴,“小声些小声些!”
王师爷叹了口气,“果然大人说的不错,你那友人真是……”
看来太子在泉州的暴虐名声,也有范知州从中推波助澜。
戚然心中冷哼了一声,面上却忧愁,“我那友人说,太子在高郎中那里吃了瘪,就拿他们撒气,高郎中为何不答应太子帮他修建水渠?要不是如此,我那朋友也不至于半死不活的来找我求救。”
“高大人是咱们范大人的岳父。”王师爷声若蚊呐:“咱们泉州,是三皇子一脉。”
果真是如此!
戚然握紧拳头,便不再多问,只是对王师爷道:“此事莫要告诉别人,就连范大人也别说,若是叫太子知道了,我那友人恐怕性命不保。”
“这个自然。”
王师爷收了澄泥砚,笑得合不拢嘴,戚然说什么他便答应什么。
虽然打探出高郎中不帮太子的缘由,但是要如何说服高郎中还是没有头绪,戚然抬头看了看天,如今已经快入夏,三天两头就是一阵瓢泼大雨,若是再叫梁河泛滥下去,大半个梁朝都要受到影响。
她不能坐视。
思来想去,戚然还是咬着牙写一封信。
传信不过半日,那男人一袭青衫悄悄地来到宅院外。
戚然半分好脸色都没给迟谦,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叫他进了书房后直接道:“你知道范知州投靠三皇子的事情吗?”
迟谦定定的看着戚然,目光灼热,半晌颔首,“知道。”
“那你知道,三皇子为了拉太子下马,让范知州教唆高侍郎,拖延堤坝修建的进度吗?”戚然冷冷问。
“知道。”
戚然坐下,直视着迟谦的眼睛,“那你是想和三皇子同流合污不成?”
迟谦笑了起来,“夫人是来策反我的?”
“策反算不上,我只是觉得以你的为人,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么多百姓成为政治的牺牲品。”戚然凉凉的道,对那句夫人半分反应都无。
迟谦坐到她对面,“那夫人意下如何?”
“先把堤坝建起来,争权夺利不该牵连这么多无辜之人。”
话音刚落,迟谦就笑了起来。
戚然知道他是在笑自己天真,但是她也相信,在这个方面,迟谦的想法与自己相同。
“想叫我怎么帮你?”迟谦歪着头,“夫人又能拿出什么诚意呢?”
戚然握紧了茶杯,长出一口气,“你想要什么诚意,是我爹的人脉,还是金银?”
“收回和离书。”
戚然:“???”
戚然跟他对视片刻,只见迟谦面色温和,却又坚决。
她喉咙哽了哽,咬牙道:“……不能换?”
迟谦微笑,“不能。”
戚然不死心,“不能改?”
男人笑而不语。
是撒手不管,让家国受难,百姓流亡失所,还是忍这一时的委屈,将来再撕毁承诺?
戚然深吸口气,“……可以。”
“一言为定。”
迟谦笑了,愉悦模样极其欠揍。
戚然怒而端茶送客。
等男人离开后,她久久没回过神,反复思考推敲。
如此好的机会,迟谦竟然只要她收回那和离书?这是陷阱,还是她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不成?
走一步看一步吧,迟谦算计太多。
戚然喟叹一声,就算重活一世,她仍然不是他的对手。
傍晚时分,小院就传来了敲门声。
见许久没人去开门,戚然亲自前去,刚一开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呛得她咳嗽两声,定睛一看,门口那个跟叫花子一样的人竟然是萧如风。
萧如风满身污秽,好在脸上还算干净,能叫戚然一眼瞧出他的身份来。
“齐公子……”
萧如风刚说了三个字,就扑通一下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戚然捏着鼻子把他拽到了院子里,那股味道直把风娘和阿顺都熏了出来。
风娘绕着萧如风转了两圈,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这是萧公子?”
戚然叹了口气,“在牢里呆了小一个月,这还算好的。”
风娘蹲下给萧如风把了把脉,又叫阿顺抬过来一大桶水,给萧如风洗刷干净了才放进屋子。
一碗汤药灌进去,萧如风也醒过来了。
挨了半个月饿,他整个人瘦的跟竹竿一样,眼神呆滞,但看到风娘,眼珠子一下子转了起来,瘦削的脸庞也爬上一层红晕。
“齐……齐姑娘好。”
萧如风还没改了那磕绊,听得风娘直笑,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萧如风摇了摇头,“在下也不清楚,一觉醒来就到这门口了。”
阿顺拿来一套衣裳给他换上,萧如风刚刚解开衣带,一张纸条轻飘飘落了下来。
他赶紧拿出去给戚然看,果不其然,又是迟谦的笔迹。
戚然看完就把那纸条烧了。
迟谦的意思很简单,高郎中虽然是范知州的老丈人,但是为人正派,之所以不帮太子,很大原因是被挑唆,萧如风乃是浔阳人士,性格也很对高郎中胃口,有他在就能说服高郎中。
换好衣服之后,风娘和阿顺又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萧如风也不顾不得什么形象,吃得风卷残云。
戚然瞥他一眼,心中喟叹。
迟谦此人未免太可怕了。
她从未透露过萧如风的存在,但迟谦却连他的出身和性格都摸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