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直返回家族兵部的林奇,进入大殿后便独自来到巨大沙盘前,凝望它怔怔出神。
各位将领见他如此,在花薇的隐晦提醒下,皆尽知趣的不曾打搅,而是依旧各司其职,整个兵部都有条不紊的运转。
早前可称为思想格局上的升华,让他现时思维中充斥着各种灵光火花,但却并不一致,甚至不少在根源上对立。
思绪良久,他想到了父亲皇甫鑫之前对自己所说的话。
如今三族也好,人族四大家族、丹盟、佛国也罢,无非只是规模更大,实则与当初大楚国难时的处境并无本质区别。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体悟到大智若愚父亲教导的心意,那就是谨防自己这位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在重担面前心生恐惧。
诚然,皇甫家仅有他一位继承人,这给予了他无限便利,能全身心投入到族战以及为家族利益谋划之中。
但万事有利有弊,其余各家内部的权利争斗,会促使各位有机会成为继承人的青年们不得不奋勇向前。
以至于他们千方百计竭力争夺各种权利,反而能忽略重担对自身的绝顶压力。
然而对于他林奇而言,或说对任何一位毫无后顾之忧的青年,臂膀挑起这万钧重担,会心有彷徨么?会承受巨大压力而埋藏畏惧么?
皇甫鑫虽极少对他进行管教,更不提斥责打骂,但他的如山父爱,显得更加润物细无声。
同时,他亦忆起水月笙的谆谆教导,特别是那句‘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
“天下......”
林奇内心默念这代表苍生万物的二个字,浑然不觉自己面容泛起丝丝苦笑。
他并非一位野心家,对于权势亦不算热衷,无奈天意使然,让他不得不陷于旋涡正中,从而应对滔天风暴。
“善于治理天下者,其胸中必须揣有天下之一切,我的心,能大过天么?”
目视沙盘,他突而心有所悟,这天地实则可大可小,就如此刻,这沙盘便囊括了整个人族疆域,不就尽收自己眼底么?
究其奥妙,无非是自身眼界不同罢了,或者,自己的双目乃至心目,看世间的角度,决定了自己的心胸究竟有多大。
“夫君,出事了!”
一道焦急声终将他飘飞思绪打断,侧首而望,只见大着肚子的宁相依,在林寒雪的陪同下,满脸急切的已来到身侧。
“何事?”
林奇微有诧异,赶忙扶住她玉臂往从旁的座椅摁着她坐下,“别急,别急,慢慢说,天塌不下来,当心肚里的孩子。”
“是啊相依。”
花薇手持茶盏递过,波澜不惊柔声道:“先喝口茶压压惊,我们的六少奶奶可是家族民众心目中的支柱。”
“多谢姐姐。”
有林奇在旁,宁相依仿佛寻得了依靠,道谢抿茶后,心境已徐徐平复,红唇轻启道:“馨儿姐姐公务繁忙,我只好让寒雪领我前来。
刚刚爹给我传讯,宁书远的家小已惨遭毒手,据说是有人暗中下毒毒害了他的一双儿女。
他夫人悲愤之下,不顾一切强行破开牢狱,口口声声要寻魏续报仇,无奈寡不敌众,在被生擒的前夕,已决绝自爆。”
静!
宁相依并未避忌旁人的诉说,让大殿内的各位将领瞠目结舌并心有戚戚。
宁书远可称为义士将星,并为族战大义慨然捐躯,岂知最终竟落得如此结局,怎不让人心叹惋惜!
林奇不曾立刻出声,这世间的不公随处可见,颠倒黑白也屡见不鲜,但如此惨剧,令他将将开阔的心境,亦不可抑制产生熊熊怒焰。
“宁家有何反应?”
少顷,他终是强压怒火恢复冷静,“消息是否封锁?传至宁家军前线了么?”
“我正是因此前来。”
宁相依疾语道:“由于动静不小,根本无从隐瞒,不过消息已被魏家兵部强压,外间并未传开,但宁家军必定瞒不住。
我爹现时正怒火滔天欲要去主家评理,怕拦不住他,我得知内情后立刻让娘回去劝阻,谨防他愤怒下为家族惹来更大祸事。
我如今最担心的是二叔,二婶不在身旁,他若冲冠一怒,后果不堪设想,身为统帅,想必夫君能理解他要为麾下讨回公道的决心。
原本二叔还听爹这个亲兄长家主的话,可爹如今自身都要人尽力劝阻,哪能指望他去劝二叔?”
“能确定是魏续下的手么?”
林奇稍加沉吟,叹道:“若真是他,恐怕他已设好圈套,就等着宁家往里跳。”
“如果消息无误,按照行事手法来看,应该就是他。”
宁相依往昔温婉美眸,罕见闪过一抹厉色,对于魏续,她可说深有了解。
“哎,好吧,我先陪你回一趟娘家,至少先将岳父稳住。”
林奇不再耽搁,拉住她纤手便急急外行。
“姐姐,军务你先酌情处置,拿不准的给我传讯即可,寒雪,如今魔灵军的进军动向最为关键,设法获取准信。”
此时的宁家军帅帐已被死寂淹没,宁元直统兵确是一把好手,战事一直在他的掌控之内,并未让魔族讨得任何便宜。
只不过从家族兵部耳目传来的噩讯,让这位对敌游刃有余的统帅,怒发冲冠之下方寸已乱。
“二哥,你真要不顾一切?”
默然半晌,宁宏光打破了沉静,初时劝慰的千言万语,似乎毫无作用,这让他面上满是无可奈何。
“非也!”
宁元直坚声道:“我并未不顾族战大义,大军该是如何就如何,但身为统帅,我若不出面,何以服众,怎不叫将士们心寒?
哪怕此去是十死无生的龙潭虎穴,我也必须要闯,我就不信这天下没个理字,家族已昏聩如斯!”
“哎,那好,我也不再拦你,就带领你的一百亲卫回中州吧。”
宁宏光目光略有闪动,“不过二哥你也要记住,一切讲道理,别逞匹夫之勇,魏续是家族统帅,胳膊扭不过大腿。”
“哼!”
宁元直怒哼一声,旋即龙行虎步猛力拨开帐门,身影消失在晃荡的帐布之前。
瞧见此景,宁宏光仍旧端坐,毫无起身相送的意思,双眼微眯,他反是召来一位亲兵,并取出一副空白书简疾书。
“你将本副帅这封书信,以最快的方式送达兵部魏续统帅手中。”
他冷厉道:“定要赶在统帅回抵中州之前,且不准外泄一个字,否则本副帅诛杀你全家,快去!”
“领命!”
那亲兵当即应诺照办,风风火火出帐而去。
“哎,看来这帅位,非我坐不可啰。”
宁宏光瞥向空荡荡的帅位,慢条斯理缓行而至,紧接着首次翘起二郎腿坐于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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