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干燥,易发汗,大娘身形敦实,整个人毫无棱角,又要在厨房干活,走到床边,清素就能闻见一股味儿。隐约中,清素的眼睛似乎看见了大娘油光锃亮的头发上有一个跳蚤。
双手如男人的手一般粗厚,蜡黄又有裂纹,指甲缝里黑黢黢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端着只剩半碗的药,大娘略有可惜的意思:哎,多金贵的药,人老了真是没用。姑娘先将剩下的药喝了吧,喝了药好的快些。
于是,清素就看着还有一圈泥的碗,递到了自己的嘴边,牙一咬,眼睛一闭,一口气咕咚了下去。
韩耀灵趴在窗边,双手撑着下巴,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白鸽腿上的信,火漆印子还在。出去几个就回来几个。
婉绿跟猫似的,也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拿着一个请帖,把韩耀灵吓了一跳。姑娘,肃州巡抚大人家的小姐请姑娘过几日去赏花会呢,呐,这是帖子。
韩耀灵捂着砰砰砰直跳的胸口,连说道:不去不去。
婉绿点点头:哦。
韩耀灵揪着鬓见的头发,在手指上缠啊缠,上次去那个什么郎官家里,一伙儿大户人家的小姐跳舞的,弹琴的。我就跟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
那奴婢就去回了帖。
嗯,去吧。
韩耀灵把鸽子腿上的信扣了下了,扔在瓷盆里烧了。
虽然说认识些官宦家的嫡女不是不好,只是她们太过于文雅了,韩耀灵实在是难以习惯,过去难受的就像浑身长满刺 一样,还不如不去。
走到书房,韩耀灵把桌子上的东西略看了一便,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多的是书法画作,素的很。锦盒上用红贴封着,写的是‘郑平乐献上’。
如今郑平乐做了学士,虽然官职不高,没有实权,但是身为言官,这张嘴可比得上刀枪剑戟。
太阳落了山,宫里落了锁,寂静的渗人。
到了后半夜,夜深人静熟睡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祈福殿走水了。
霎时间,火势大到红了半边天,救火的人还没到跟前,就被烘烤的连连退步。
祈福殿是先帝郑贵太妃住的地方,郑太贵妃曾经独得景泰帝专宠,她的宫殿是妃位中最奢华的。大火整整着了五天,祈福殿被烧了个精光,郑学士,跪在勤政殿外脱冠请罪。
整整五日,赵元殊都未召见他。
勤政殿内,赵元殊看着郑平乐的请罪折子,也不知道该如何。
郑氏一族先前被铲除,先帝念郑平乐和郑氏无知,才留了他们姐弟二人一条命,而他以独到的文采政史见解中了状元,赵元殊欣赏他的能力和才华,可是嫔妃自戕可是大罪。
另外加上,郑平乐数年前还是镇国公嫡子的时候,南下梁州,差点将史慧收了房,幸得韩氏庇佑,才免遭此祸。
第五日午后,郑平乐在外听见里面皇上喊了一声,内侍官!
半个市场后,内侍官出来宣旨。
贵太妃郑氏,尽心侍先皇十年有二,得先皇驾崩,追随而去,朕泣之,特加封贵太妃郑氏为温贤皇贵太妃,以副后之仪葬入妃陵。
郑平乐看见盯着砖缝,整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内侍官面带微笑,郑学士接旨吧。
连续五日没吃的郑平乐,缓缓直起身子,额头前的头发散乱,脸都苍白了一圈,整个人岣嵝着身子,双手高举接过圣旨。
内侍官这才说道:郑大人,还有一道旨意。
臣接旨。郑平乐连日煎熬的凹陷的眼神中布满血丝,盯着这道明黄色的圣旨。
内侍官看着郑平乐乖觉的模样,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皇上旨意,朕念及郑卿为官数年,恪尽职守,辅朕有功,上谏有言,特封郑卿为监察御史。恭喜了,御史大人。
内侍官将圣旨塞到还在愣神的郑平乐手里,鼓着一把劲儿,合着旁边的小太监,两个人把郑平乐架了起来,送回了御史台。
火,火,大火城外荒野间,一个茅草屋燃着微亮的光,茅屋的地上躺着一个被黑布包裹起来的女子,面皮跳动难安,昏迷呓语,脸颊颈边的汗液浸湿了包裹着的黑布。
地上的蚂蚁爬到她的脸上,夹杂着灰土和汗水,在脸上留下来一道道泥印。离她的不远处,燃着的蜡烛只剩下了微弱的光芒。
许是梦见了什么,突然,还在昏迷中的女子猛地瞪大了眼睛,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嘴巴微张着,瞳孔扩散。
郑氏伸出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眼神极为震惊,胸膛没安稳的一起一伏,她用双手去触碰自己的脸,触摸到皮肤的那一刻,她整个手掌贴上了脸,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身子一软又倒在了地上。疲惫的眼睛扫视自己身处的环境,泥砖强,房上四根梁,上面搭着茅草,而自己就他躺在这个连身子都站不直的茅屋里。
连下了几日雨,空气中都有一股泥土的清新味儿。
韩耀灵整理好了着装,黑色的短衣箭袖,护膝长靴,满头的小辫被发带扎成了一束,活脱脱像个草原上戎装的女子。
脱了耳坠发簪玉佩,韩耀灵都感觉浑身轻松了一般,走路腿都能迈得开了。
窝在府上不出门,骨头都软了,刚好趁着凉爽的天气,去外面策马跑一阵子,说不定还能猎个活物。
韩耀灵和郄召,大清早天雾蒙蒙亮,二人就骑着马从韩府的后门,飞奔向城外。
快马狂奔,马上的人衣带飘飘,过了卯时正,城内就不许纵马,韩耀灵骑着白燕乌蹄骏以最快的速度狂奔,只给赶在摆摊的人留下了个潇洒的背影。
出了城的路就不好了,连日下雨,路面多事坑坑洼洼的水坑,马蹄践踏,溅起一阵泥水,韩耀灵的身上也有了不少泥点子。
云低,鸟飞过,反应望去,一望无际的青草荒树,偶然有一两个穿着粗布短偈的人,卖力的推着板车,也不知道上面放的什么东西。
韩耀灵夹紧马腹,躬身猫着腰,白燕乌蹄骏迈开四蹄,三五步便越过郄召半个马身跑在前面。
少女的辫子自由的荡在空中,黑色的发带卷着风缠绕在了辫子上。
清脆爽朗的笑声随着耳边呼啸的风声传了过来:我先走一步,你跟上来!
郄召听得清楚,特意拉开了自己和韩耀灵的距离,让她先走。
耳边呼啸着风声,大风吹得韩耀灵眯着眼睛,马背上剧烈的颠簸让发辫打在了自己的脸上,略微疼,早晨湿重的露气扑在脸上,韩耀灵只觉得清爽无比,心情格外开阔。
马越骑越快,马背逐渐平稳,略微放开嗓子,韩耀灵朝着开阔的平原,放肆的大声喊叫,学的男人的样子,喊出轻浮腔调。
这身装束,和她的样子,放肆的喊叫,被远处一个坐在马车里的人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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