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一声高喝传来，二人望去，只见大队的兵卒浩浩荡荡将整个崖口围堵一通，从后方渐渐显露出一个林轩熟悉的身影。
“逆贼林轩，勾结山野匪徒，叛国投敌！陛下宽宏，许你放下武器，不作抵抗，可免死罪！”林承泽用手拨开身前的将士，自己走到队伍的最前方，继续说道：“你可听清楚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林轩此前也听说了梁军换将，只不过没想到来抓他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当下有些恍惚。
陛下到底是如何想的？居然会派父亲前来？这是要诛心么？
“父亲．不，林将军。”林轩挺直了身子，目光再次望向林承泽，他的心中有太多疑问需要解答，“想让我束手就擒，就请林将军先回答我三个问题。”
“可问！”
“第一问，朝廷是如何确定我做了背叛之事？”
“此事由越将军确认，具体情况均是越将军回报。”
“那越将军人在何处，可否让其出来一见？”
“越将军已经身患失心疯，所有军中事务由我全权代理。”
林轩一惊，心道这事还真是洗不清了，如果是因为越武，那之前他在秦钱那里看到的那张通缉告示又是谁发出的呢？
此时也顾不得多想，林轩紧接着又提出了第二问：“我若投降，那我身后的这名丫头又该如何？山中上万妇孺又当如何？”
“自然是先收押回京，等待陛下一并处置。”
“那这上万妇孺，是能全部押送回京的吗？还请林将军在此刻不要欺瞒于我。”
“路途遥远，能有十分一二活着到京都就不错了。”
果然是不出林轩所料，林承泽这话说得还算隐晦，实际情况恐怕多是就地格杀，只将小部分人押送回去，一来可以凑足人头攒军功，二来也省得耗费多余的粮草辎重，反正山高路远，又是天寒地冻，死多少人在路上都不足为奇。
身后的小青显然也是听明白了这话的含义，小脸煞白，攥着林轩的手臂贴得更紧了。
林轩低声对其说了一句“放心”转而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最后一问，天下百姓之性命，与陛下的洪恩伟业，林将军如何选？”
“大胆！”林承泽陷入沉默，相反的却是军阵之中的某个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山贼匪寇，也能算作我梁国的百姓么！此等言语，更是坐实了你林轩其心可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轩向着四下张望，却没能发现是谁躲在人群之中说话，便朝着一脸阴沉不语的林承泽继续说道：“既然林将军不肯回答，三问已毕，逆子林轩领死！”
“哼，叛国之臣，理当受死！”那个躲藏在人群之中的声音再次浮现，林轩并没有过多理会，握住小青的双手直视对方，“你相信我么？”
后者眼眶微红，却也没有躲避，似乎也是明白了林轩的意图，轻轻道了一声“嗯”。
“他们想跑！放箭！”
“住手！”林承泽转身制止身边的军卒，在他看来林轩已经走投无路，束手就擒只是时间问题，又哪里需要痛下杀手？只不过事发突然，他只来得及阻止身旁几人，在队伍的左右两侧之中依然是在瞬间射出了大量的箭矢！
不！那是弩箭，动手的人是虎卫军！
林轩看着这数量骇人的弩矢如暴雨般袭来，当下将小青护在怀中，高举黑羽率先挡下七八支飞在前头的弩矢，最后与生父遥望对视了一眼，身体后仰，抱着小青坠下山崖。
“林轩！”林承泽率人紧跟而上，一直脸部没有什么表情的他终于有了一丝动容，而当他向山下望去，却只能透过一层薄薄的山雾看到那条万年奔涌的龙沉江。
天色已经透亮，一轮初生的红日从远方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无数道光线如同天神的利刃一样刺破阴沉的云雾照亮整个人间。
林承泽望着山下良久，直到那轮红日完全升起，才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逆贼林轩已死，我等清理战场，明日启程回京复命。”
“将军．是否还要派人下山搜查？”
林承泽转身离开之际，一名年轻军卒出言询问，却被身旁站着的老兵伸手拉了一下。
还没等那个老兵说话，已经走出数丈的林承泽突然回首盯着那名年轻人说道：“他绝无生还可能，不必再查！”
“是，是”
年轻军卒吓得不轻，此时林将军的眼神异常冰冷，这才明白身旁老兵拉他的原因。
“那好歹也是将军的儿子，你说你多嘴个什么？”
一老一少两位在中午吃饭时又坐到了一起，老兵又在有意无意地向年轻人教授着自己的行伍经验，最后不知是否是累了，躺在地上望着天空，感叹了一声：“还是天晴的日子好啊。”
冬日的江水冰凉，为了确保小青不会受到太过严重的伤害，林轩特意将自己的背部朝向江面，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而相应的，他几乎是在坠入江水的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临近昏迷之际，突然感觉那个抱在怀中的人动了动，好像是在呼唤自己，又好像是在哭泣。
林轩在水中继续下沉，溺水的感觉非常痛苦，在江水灌进肺部的同时，体内的空气也被一点点挤出。
这让林轩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随之而来的便是不断地呛水，直至溺水身亡。
“公子！公子！”
小青的声音似近非近，林轩突然感觉自己的嘴唇之上触碰了一片柔软，随之便是一股久违的空气输送到了肺部，这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蜷屈的身子，使其尽量放松伸展开，好让小青帮助自己浮上水面能够更为轻松些。
“哗——”
小青费力地将林轩拖上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小舟，见林轩仍然昏迷不醒，自己一直压抑的种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
“公子！你醒醒啊公子！”
“公子不是说一切都会过去的吗？大家都会没事的。”
“公子骗人！”
“小青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你醒醒啊，公子”
“醒醒．”
小青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早已透支体力的她终于在此时支撑不住，趴在林轩的胸口上沉沉地晕了过去。
旭日东升，偌大的江面上只剩一艘孤零零的小舟，上面载着两位相互依偎着的人儿，顺着水流静静地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