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在留手!是这小子有点古怪!”
此时的老三有苦说不出,明明是自己招招占了上风,可是为什么会有一种没来由的憋屈感呢?
再看林轩,招式路数奇诡多变,显然是杂糅了多种精妙武学,但其实这在名门子弟中并不罕见。
因为他们比常人坐拥更多更好的资源,心高气傲者就难免会好高骛远,集多种武学于一身更是再正常不过。但是由于个人天赋心性不同,大多数修炼到最后也只是花拳绣腿,难有作为。
林轩不同。
在二人交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林轩的招式便已从多变转为单一,隐隐之间,居然出现了老三独门金缠手的影子。
绕,锁,缠,勾!他的动作渐渐与老三的重叠在一起。
“这是什么诡异武学?”
“怎么能模仿对方招式?”
“你怎么会金缠手?”老三脱口而出,已是无法遮掩内心的震惊。
要知道这金缠手可是他的祖传秘笈,外人绝不可能知晓,而自己辛辛苦苦修炼了三十多年才达到如今的高度。
可眼前的年轻人居然在数息之间仅靠过招便能模仿施展出来!并且对方的理解深度还好似超过了自己!
不可思议!闻所未闻!
林轩见老三分心,便突然反守为攻,右手成勾,用的正是老三金缠手中的一招“金蛇咬”,后者慌忙招架,已是晚了,被这记勾手正中心口,顿时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一路上撞飞不少桌椅板凳,头上的黑斗笠早已飘落,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
老钟皱眉,上前一步,却被林轩用眼神制止了。
“老三!”余下的黑斗笠望见钟戈这边似乎也要出手,便不敢过去围攻林轩,紧盯着那杆银枪严阵以待。
林轩不露痕迹地将右手背过身后,转而向他们说道:“若不及时救治你们的老三,就算不死,将来也会落个残废。此时不滚,更待何时?”
众斗笠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最终还是先前那个中年人出来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是我们有眼无珠,技不如人!”
说罢,便先撤了架势,过去背起已经昏厥的老三,招呼众人,离开客栈。
等林轩再次回到座位的时候,老钟则一脸担忧地走上前,悄声问道:“少爷何必强用内力?”
林轩摆摆手,示意老钟无需多言。
看着自己微颤的右手,不禁苦笑了一声。
生在将门的他,虽然有着超乎寻常的眼力与武道天赋,凡过目武学,皆是一触即会。
但奈何天生经脉狭窄,难以汇聚内力,以至于某些高深武学,既使能够有样学样,也只是有形无势而已。
如果强行运力,只会导致经脉破裂,严重之时还有可能爆体而亡,但每每与人交手之际,林轩总还是会尝试一番,就像这次,这只手怕是在一个月内连筷子都拿不起了。
一边思索着,一边感觉脚下碰到了一团柔软,低下身向桌下看过去,竟是之前那个白衣书生。
后者尴尬一笑,从桌底下缓缓探出头,四下张望一番,这才问道:“他们走了?”
林轩觉得好笑,点点头,道一声“没事了”,这书生方敢站起身,也不管白衣变了灰衣,倒先坐下开始吃起菜来。
“你倒是好胃口。”
书生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方才小生想通了,人生在世须尽欢,吃饱喝足,便是身死也无憾了。”
“这地方是有金矿么?”林轩又想起了不久前的话题,随口问道。
书生回想道:“确实是偶有猎户在此间打猎时捡到一点金子,久而久之,人们便猜测此处是有座金矿,不然这金子从何而来?小生也是听了传言,打算来此碰碰运气。”
“碰运气?挖山开矿这种事,以你的体格?”一直寡言的老钟将书生又重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道:“杀过鸡么?”
书生涨红了脸,挺了挺胸脯,但很快又泄下气来,说:“要不是家有重病的母亲,需要钱财买药,小生也不会到此地来。”
林轩听到此处,微微一怔。
再也不发一言。
外面滴滴答答逐渐下起了小雨,收拾好碗筷的店家一一吹灭了各桌的蜡烛,疲惫的众人也陆续趴在桌子上睡起觉来。
偶有鼾声响起,倚靠在墙边的林轩呆呆地望着已经入睡的书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书生脸已埋在了双臂之间看不见了,白衣的领子下面露出一小截缝补多次的内衬,想必是家中那位老母亲眯着昏花的双眼,一针一线地帮他修补的吧。
林轩的眼皮也渐渐沉重起来,恍惚中仿佛看到了自己和父母团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
谁也没想到这雨竟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
等到第二天大早,原本就不太好走的山路已经到处是坑坑洼洼,湿漉不堪了。
“如果照这条山路走下去,可能会比预计的要晚上两三天。”老钟起的最早,林轩甚至都怀疑他睡过没有。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要绕过这片山地走官道,反而会耗费更多时间。”
林轩拿着舆图看了又看,也没找到一条既好走又省时的捷径。
“你们是要去安阳山?”书生无意中看见了林轩手中摆弄的舆图,说:“我知道去安阳山有一条近路,那就是从这向北走,大概三十里处会有一条小道,那是当初楚兵运粮时留下的,很少有人知道。”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
“家父当初被楚兵抓去充了兵役,后来回乡时与人闲聊说起的。”
老钟走过来也看了看地图,对林轩说:“如果从这条运粮道上走,确实会加快许多。”
敲定路线,众人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上路。
林轩却是拉住了书生,向他手里塞了一锭真正的金子。
书生有些受宠若惊,说:“公子何故如此?”
林轩说:“拿着它去给你母亲买药吧,山野之地终究不是你们读书人该来的地方。”
书生愣了愣,随即郑重作揖,谢道:“多谢公子仁义,小生高白,敢问公子名讳?”
“在下永定,柳志远。”林轩想了想,决定不用本名。
“柳志远?志远,志远,好名字!”
直到林轩等人与其道别之时,高白的口中仍在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远在永定城中的柳志远却一连打了二十多个喷嚏,喃喃道:“这是哪家的姑娘又在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