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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魂灯照18

    苏婴闷哼一声退了半步,稳住身形,晏熹执着匕首,不过尺余。

    沉重的声响随即传来,是门扉闭合的声音,在惊雷中那样令人胆寒,随着这一身大门锵然合拢的巨响,刘琛缓缓浮起一个微笑。

    “别动。”

    两人猛地回头,身后有大披御林军——不,那不是御林军,他们穿着铠甲,神情凶狠,全然不像护卫皇宫的人,倒像是……

    “你要做什么?”苏婴紧紧盯住他。

    死士。

    他们或手握利刃,或背负弓弩,在连成一片的雨幕中静默得不似活人。晏熹没有等他回话,接着同他缠斗在一起。

    若放刘琛离去,此处除却弯曲的假山没有任何掩护,若是放箭……

    “放箭。”

    晏熹瞪着刘琛,但心里却是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想什么不好非想这个,这也太倒霉了,难道我是乌鸦成精了吗?

    苏婴没有拖后腿,立刻闪躲到假山背后。簌簌的箭雨射来,晏熹便纠缠着刘琛,意图让他挡着自己。

    这人真是疯了,这种情况放箭,也不怕自己被射死。晏熹被箭头擦破手臂,身形却是顿也未顿,行云流水般快攻。

    “你他娘的,你还真是想弄死我啊。”他咬牙切齿地同刘琛角力,两人甚是可笑,一人握着匕首,一人握着三寸断剑,还上蹿下跳。

    “叫他们停手,否则你别想活。”晏熹猛地踹向他膝盖,那髌骨发出脆裂的声响,刘琛因此反射痉挛了一下,一时连剑柄都没能握住。晏熹立刻抬脚将他断剑从他手中踹开,刃尖几乎擦着他的额头飞上天去。

    他回手一握,那残剑便顺当地落入他掌中,同时回身一横,就悬在刘琛的咽喉前。

    “让他们退下。”晏熹于他没有半分忍让,在他脖颈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线。那并无大碍,只为昭示若再上前,刘琛便该命丧当场。

    刘琛几乎咬破舌尖才忍着没跪下,他含混笑笑:“你想得美。”

    晏熹这才得了空去看那些人。

    来者应当有百来个,看模样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既然远处的门合上了,说明只有眼前这么多。要从这么多人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简直难如登天。

    他扫了一眼苏婴,知道他没事便放心,便盯着眼前的人:“殿下,何苦呢,放我们去了,不碍你什么事的。”

    那些疯子……刘琛在他们都敢放箭,若是不在……他们恐怕会更肆无忌惮。晏熹当然不想缠斗之时被放了冷箭,心念电转,直欲胁迫刘琛退让。

    但这位最疯的殿下显然不想退让,要同他拼个鱼死网破。

    “你们若在,我的皇位此生都不会安稳。”

    “你命都没了还要皇位。”

    对峙。

    刘琛一点都不在乎汩汩冒着雪血的脖子,他挑了一下眉,似乎真的不明白似的:“晏熹,你怎么对他那么好?”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晏大帅知道吗?”

    “……”晏熹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吧?知道为什么父皇不待见他么?”

    他笑起来,闻到血腥让他兴奋。

    “因为他母亲的出身非但不微贱,反而十分高贵啊。”

    晏熹提防着他,却在听到这一句时陡然惊住了——不微贱,十分高贵。

    这天下,哪个女人是顶高贵的?

    话音在指向那个可能,晏熹闭了闭眼:“哦——原来你是在说这个。”

    他偏头看了苏婴一眼,似在确认他的反应。苏婴背靠着假山,因为高挑不得不微微弓着腰,好不让箭射到。雨水将他浇湿了,额发散乱着垂下来,微微打着卷,有几缕遮住眼睛。

    掩藏他的心绪。

    “那有什么关系呢,同你如今要我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既是乱臣贼子,我奉诏剿杀,自然记头功。”

    这很难理解吗?

    晏熹心生疑窦:“怎么着,你父皇要将皇位传给他啊。”

    ……不是吧,真这么灵?

    晏熹有种被雷击中的感觉。刘琛将情绪隐藏得极好,但那一瞬间的破绽,他还是没放过。

    ……刘显是得了什么癔症么?怎么一会儿对苏婴喊打喊杀,一会儿又想将皇位传给他?他真病的不轻吧!

    “……不,你想错了,”他颇有些哑口无言的感觉,“你去问问你爹,跪着将皇位送给他,阿婴会要么。”

    只因为这么个原因,就要大费周章从天牢爬出来,又将死士混入御林军中,冒这么大险,值得么?

    且不说苏婴会不会睬他们父子,等刘显驾崩了,他明明就要辞官归田的啊!

    刘琛却显然不想同他们废话了。

    被困住的岂止苏婴一人。这么多年,他若能得到刘显一句称赞,便高兴得恨不得为他去死——父子之后才是君臣。

    可刘显不这么想,他向来将皇子公主视作棋子,是以先前刘昱叛乱、黎阳被赐死,他都没有任何动容。

    或者说有,但是太过微末,无关痛痒。

    刘琛是另一个被困住的苏婴,只是他要比苏婴高明得多,既然明路得不到,就要不择手段。他不似苏婴一心向南墙、腐首蠹心不回头,他的执念在于夸赞,也在于最后的肯定。

    将皇位托付于他的肯定。

    但在日复一日的的晨昏定省中,他却明白了刘显的心思。父子总有那么一些地方是相通的,即便不去交谈,仅凭不经意间露出的眼神便能知晓对方心中所想。

    当刘显看着奏折让他平身,他便知道某个提议惹了他不快,需得尽快认错请罪。

    当刘显剥着葡萄让他布菜,他便知道他所谋划的他并不在意。

    当刘显高坐龙椅,于臣子间向他投下一瞥,他便知道有什么东西泄了密,立刻夹着尾巴逃了。

    若要让他择之,则皇位必然在先,可若能再争,刘显的心甘情愿更让他熨帖。

    而如今他手握刘显的命,便更想让他亲口承认,再亲手传位。不必胁迫,只用一件易如反掌的事去讨他欢心……顺便永除后患。

    他阴鸷的目光陡然落下阴影,朝被围作困兽的二人扬了扬下巴。

    “杀。”

    冰凉的雨水已经将他们浇得透彻,他郑重看向苏婴的最后一眼,竟是带着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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