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黎阳……她死前问我是不是有了心上人,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倘若忽略她已经下葬,那张脸上的笑意实在是无奈且温和。
“同我说时不我待,撺掇我追到这里来。”苏婴笑着,目光透过他看向很远的地方,“我这就按着她的期望来了。”
今夜真是叫人憋屈,他们俩没玩没了地心疼对方。
晏熹以前总觉感同身受这回事儿,就像剑扎不到你你便觉不到痛,实在胡扯,再者自己也算命途多舛,受过的伤吃过的苦真不是寻常人人能忍受的,便不将旁人苦楚放在眼里。
如今看他惋惜的廖廖神色,他竟也觉得心中抽痛。
不为黎阳,单为因黎阳心痛的苏婴。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被赐死吗?”
那张脸仍是笑着的,好像这等疼穿心而过也无妨,“她不愿和亲,不愿嫁去那个兄终弟及的地方,不愿忍受蛮人肆意打骂,也不愿当刘显的棋子。”
晏熹只得道:“她能有这样的结局,已经算是不坏。养在深宫中的人哪个不是他的棋子。”
“是啊,”苏婴抬起嘴角,“所以她故意激怒咱们这位陛下,将他一些肮脏事翻出来说了一通,心甘情愿、兴高采烈地赴死。”
叫苏婴这样记恨是有原因的。晏熹本以为他这一辈子就要做皇帝的鹰犬,哪怕刀斧加身也不会记恨他一分一毫。
也会如他若说,心甘情愿、兴高采烈地赴死。
便能轻易猜到黎阳还做了什么。
“她是怎么去的,你知道吗?”苏婴摸着自己颈间脉动,“用一支簪子,插在这里,抗旨得彻底,挥绝刘显送来的毒酒与白绫。那血就溅了我一身。”
“她死前同我说,她恨我。我倒是期望她恨,哪怕变成厉鬼纠缠不休我也甘之如饴。可我知道,那不是真心话。”
“她倒是比我通透,就为了告诉我,总有一日,刘显会将我身边的人一一屠尽,我父亲、姑姑乃至你。”
“阿婴,”晏熹按在他眉间,舒展他紧皱的眉头,“是因为这样,你才那样说吗?”
“不,这是我的决定,和她无关。”苏婴的声音陡然染上极大的恐惧,“你知道我是刘显的儿子,那你知道我母亲是谁吗?”
其实……晏熹心中早有猜测。
他对苏婴的轻视多源于此,这家伙在他面前从来藏不住事,那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根本施展不开,常常被他三言两语就激得怒火中烧。
他清楚的记得有一回苏婴快要气炸的时候,是他说他是刘显的佞幸,还有一回。
“……也对,在你出生以前他已经这样了,只不过藏得深。手足能断,那是不是任何天理伦常都能不顾了?……你母亲不会是他的亲姊吧,哈哈哈……”
他记得那一拳打在自己脸上,好像完全没有感觉。他整个人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情绪中,忽然什么都不想管顾。
苏婴让他还手,苏婴又打他,然后倒在地上。
他自知理亏,却也奇怪他怎么能给自己轻易气晕过去。
“别说这些,我都知道。”晏熹将他抱得更紧,这才察觉他浑身僵硬得好似一块铁板,还发着细微的抖,“英雄自古不问出处,你不嫌弃我从虫堆里爬出来还带着虫子,我也不嫌弃你,你看咱们又扯平了。”
这等安慰人的玩笑话也只有他能说出来。苏婴嘴唇苍白,勉力笑了一下,“那就好。”
骤然长出一口气。
“那现在事情都说开了,苏大人能放心了吗?”
苏婴动动脚,两人绑在一处其实并不舒坦,“放心。”
“那咱现在可以只谈风月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其实没怎么念书,能囫囵认识字已经很不容易,这以后咱们真退隐了,你会不会嫌我无趣?”
“怎么会呢。”苏婴眼里蓦然亮起光,好似星辰闪耀。
怎么会呢。我废了那么大力气,非他不可、一念执迷的人。
他是大昭的将军,是还未长开的长城,他执枪可破云与月,仗剑可行天涯。
苦苦哀求、痴迷不改,这人终于有了回应,怎么会嫌弃,怎么敢嫌弃?
他说“以后”……
这词太沉重也太美好,沉重因来路难卜,美好因实在虚幻缥缈。
可真真切切从他口中说出,他也清晰听到了。
“这可是你说的,”苏婴急急凑上去亲他,唇舌挨蹭的间隙模糊地说着他的条件,且要逼迫他签下来:“往后你是生是死都不能不告而别,一定要让我见到,让我知道。否则……要么你别跪下来求我饶恕,要么你就烦不胜烦,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哦?”晏熹乖乖挨亲,“这等稚言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苏大人说出来的?我本以为……唔……苏大人这样的说山盟海誓都格外动人,没想到是这么个品阶,还没青楼纨绔说得好听……嗯!……你怎么这样?”
苏婴实在没能憋住笑,唇舌再无法勾连,只得碰在唇瓣上含糊低语:“那你想听什么?”
“你这斗和车是从粪坑捡来的么?我太幻灭了。”
苏婴想起他差点被带歪的那回,晏熹说自己是他舍身都要炸的粪坑,便笑得更开:“晏将军怎么总跟粪坑过不去,幼时是在茅房玩耍么?”
晏熹将他拉到身上,扬手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啪”的一声清脆地回荡在屋中。
“又不是头一回,”晏熹揉捏两把,“上回是真没打过瘾。”
“休要引火烧身。”苏婴认真警告,又压下来吻住,也不管自己这只着上衣光裸着压人的行径多有伤风化。
“我好心放过你,你还真当我好脾气。”晏熹猛地翻身压下来,“真是狼心狗肺。”
苏婴又被他按着来了一回,腿间的皮肤都蹭得潮红,眼睛也红起来。
“不是说不行?”
晏熹一僵,“你看我像不行的样子吗?莫要败坏我的名声。”
苏婴没反应多半是因为这张脸。饶是格外能忍,晏熹也有些想赶紧同于碧撕破脸皮的冲动,美色当前格外误人,戴着这张脸实在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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