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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徒有琴5

    确认了苏府安然无恙,家里的护卫也没伤到什么人,只因为收留了几个百姓被后来纷涌而至的人潮挤坏了一处偏门,苏婴才微微松了口气,也不顾苏冶阻拦径自上了街。

    苏冶生怕这些疯了的百姓看到他身上还穿着朝服,一经煽动伤到他,便派一队护卫暗中跟着。

    不过这很快就成了多余的顾虑,苏婴似乎刚出了院门就意识到朝服不能脏,这是对陛下的大不敬,便脱下来交给下人,只着里衣就出门。

    刚走过几个官家的府门便看到冲天的火光和浓烟。苏婴自灰烬上走过,很快衣服也被火星烧破,满脸黑灰,乍一看像乱葬岗死了好几天又忽然诈尸的倒霉蛋。

    每路过一处府门,他都让下人去通报,有些一听是他便佯装不在,有些则保证不会同平民大动干戈,还大斥几句那些“丧心病狂”杀人的家将。

    这样实在太慢,可又不能骑马。百姓惶惶如受惊之鸟,看到骑马路过的说不定会义愤填膺,再起冲突也不可避免。

    苏婴耐着性子走完了所有的府门,几个摊上人命的皆说去宫里头请罪了,干脆不见他,还有一个据说去城郊上香还没回来。

    再一一安抚途径之处伏在废墟前痛苦的人,走得脚底生疼、说得口干舌燥。

    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留了晏熹一命,说明他以后还用得到他。可晏熹已经没了晏家少帅的身份,留着他能有什么用呢?

    晏熹的立场自然是让大昭越乱越好,刘琛无疑是想要皇位,这本就矛盾。所以不杀他,是知道他背后有什么势力,想将那势力化为己用。

    苏婴随口胡诌的江湖势力肯定不做数,没有朝廷博弈,他们随随便便培养死士做什么?所以只有可能是通敌或者举反旗。

    可看晏熹的举动,他并不想当皇帝,只热衷于斩下刘显的狗……苏婴被自己如此自然地心中浮现“狗头”两个字吓了一跳,忙默念两声“大逆不道”。

    无非想让刘显死,至于是谁继位,他并不关心。

    所以还是通敌的可能性大些。

    那刘琛要这股势力做什么?难道他的太子之位还没个着落,便已经惦记上登基以后要荡平天下了?那他这野心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晏熹身上究竟还有什么可供利用的?虽说大昭无良将,可矮子里拔将军也不是不可以,晏叙来的战神之名是从大大小小的战役中得来的,成名之时晏熹还未出生,后来又多不在场,总不会像江湖高人那般留个秘籍给他,而晏家又灭得突然,就算晏大帅有那个写兵法的心,也没时间。

    所以这般作为是给自己留后路么?下一步才是重点?

    苏婴扶起人流中一个跌倒的孩子。

    他手里没有苏家的把柄,所以不敢威胁他,此番急吼吼跳出来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让苏婴做的与自己的打算也不差多少,看似绵里藏针的话没什么太大的效用。

    明面上左丞相一倒,右丞相统揽大局,没了制衡的苏婴便成了各路人马争相拉拢的人。

    诸皇子夺嫡局势并不明朗,刘显也并非日暮西山,朝中悄然起了一股暗流。

    丞相为百官之首,但历朝历代都有文武互相瞧不起的惯例,故而他再高威望,在武将那里也不过一介酸儒。没有那个想造反的心,苏婴也不会自己跳出去结交,所以一旦发生兵祸,他仍不能及时反应。

    丞相不能持有兵权,皇子便更不能。刘琛恐怕很清楚自己的手段不会得到他的认可,或许是真的想除掉他。

    苏婴渐渐冷静下来,回到府中倒头便睡。苏冶数次叫门无果,等到了夜里,他果然前来。

    袖中肯定藏有利刃可苏婴却一点都不害怕。他横在晏熹和刘琛之间,手持一把双刃剑,可已将自己贯穿。不管去刺谁,他都是率先伤到的那一个。

    时隔多日,再次叫出冷漠疏离的“晏公子”,苏婴只觉喉咙已经被割开。

    亲手毁去他复仇的期望,一定让他生不如死,可这天从一开始就已注定。

    他肯定会来的,一定会来的,毕竟那么相信自己,会觉得还有转机。

    如果没有转机,也有办法扼杀这飞来的横祸。

    看到他从床榻下面爬出来,苏婴心里还是惊了一惊。看来他还是留了些情面,否则这会儿就该从下面将他刺死了。

    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淡淡地挪开视线,又暗自提防他的试探。

    这倒不难,除了人皮面具他基本上没猜错过,晏熹恐怕是这两年强行逼自己洞察心计,在他面前还是嫩了些。

    是打算杀了他再顶上么?这可太幼稚了。晏熹气若游丝的分辩像心虚像畏惧,可就是不像愧悔。

    要刘显当朝斩了他?怎么可能?他怎能这样想?虽然他犯下的罪孽无可饶恕,可晏家人都被冤死,就这么一条血脉,他又怎能在知晓这一切的情况下亲手将他送往灭亡?

    他的手微微一动,似乎今夜格外紧张,都忘了杀手得是滴水不漏的。苏婴缓缓闭了一下眼睛,像被那袖中隐藏的匕首刺中。

    怎么不动手,是怕有埋伏?

    还是,其实,不舍?不愿?不能?

    恍惚着在他手腕上留下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疤,苏婴被那血灼伤了眼。那些百来条命或许真不是他的本意,可已经担在他身上。

    他仍能碰到汩汩跳动的血脉,温热有力,一触即分,指尖还有余温。

    再仔细地包扎好,疑心自己明明都没往那里看,却像描摹过千百遍那样轻易迫停了血流。

    让他走,今夜便彻底告别。最好,在刘显驾崩前不要再看到他,最好,他能一辈子逍遥山水,永不回京。

    “要我放下,不如我死。”

    苏婴心头颤动,听他歇斯底里地争辩。

    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公道,因为那个时候我不在。

    没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在。

    虽然屡次劝说,可他心里清楚,刘显并不是受人蒙骗,一无所觉。

    他心里必然也忌惮着晏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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