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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折帝姬7

    晏熹在昏沉的梦中起伏,身上忽冷忽热,和在南疆伤口恶化时一样,甚至激起了记忆深处的痛楚。

    他不曾痛苦哭号不代表他感受不到疼,如今脱离了那地牢,却迟迟没有脱离噩梦,只是臆想中的虫子爬过身躯,他就疼得想要满地打滚。

    苏冶看他皱起眉头,汗珠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便明白已经问不出什么了,只好关门退出去。

    还有一些人要应付,总不能陪他在这里耗着。

    晏熹陡然一惊,一双眼睛猛地睁开。

    又爬出来了一回。他发现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神智又有要沉坠的意思,伸出手在大腿上狠狠一掐。时间其实没有过去多久,他却觉得沉浮过了几生几世的梦境,好不容易从无光之地挣出一只手,那无尽的黑暗还妄想将他拉回去。

    他四下里瞧了瞧,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刀——这是他在南疆惯用的伎俩,不至失血,却痛得钻心,总能栓出一时离远的神智。

    不知道这混账东西给自己吃了什么东西,应该没露馅吧?可能是因为苏婴性急,药性还没发作他就开始了盘问,他记得一开始自己还能调动残存的神识对答一二,但是后来……后来怎么了来着?

    是晕过去了么?

    他狠狠揪着自己的大腿,一手还拧着耳朵。他听娘说过,熟睡的时候揉耳朵就能清醒。

    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晏熹叹了口气,拼命回想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就怕自己当成做梦,一觉醒来全都忘了。

    下半身麻痹,几乎动弹不得。晏熹尽力爬过去,摸到案上的茶,却因捏得太狠捏碎了杯子。

    还好手上没划伤。

    他以为这小混蛋不会用这种招数,没想到他借着地利这就算计上了。苏府是他的地方,想陷害他自然要比在文府难,晏熹看了一圈,心想我迟早拆了这间房。

    然而没醒多久,他又轻而易举地睡着了。酒也没全醒,也不知道这个东西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害处,晏熹在梦中也磨牙。

    苏婴又敬了一圈酒,这宴也就差不多了。宾客们一一告辞,他们亲自送了皇子公主,苏婴又折了回来。

    这位“文夫人”倒是学得不错,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毛病。没人告诉她晏熹在哪儿,她也顺从地不问,一人坐在一桌残羹剩菜之前,端庄又稳重。

    “夫人,”苏婴行了个礼,“文大人喝醉了酒,我已经嘱咐下人熬了醒酒汤,夫人一道来吧?”

    于碧这才动身,仪态挑不出一点错。她跟在苏婴身后,也不多嘴问什么,就像哑了。

    他们拐回厢房,“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搅你夫妇二人了,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随时叫我就好。下人随便嘱咐。”

    于碧点点头。

    苏婴退出了房间,对醉酒的晏熹有着十成十的尊敬。

    于碧伸手推了一把,“老爷。”

    晏熹混沌得很,没法轻易醒过来。

    于碧眼睛转了一圈,轻易就发现了满地的碎瓷。她目光一凝,一手搭上他的脉搏。

    他发着烧,不知道中毒了还是怎样,于碧摇着他,“醒醒,快醒醒,老爷?”

    晏熹睡得跟死过去了一样。

    于碧没有惊动谁,只吩咐下人备好马车,以不想叨扰苏府为由硬抬走了这醉鬼。

    倘若不是知道文璋皮下是谁,她这举手投足无可指摘,恐怕苏婴一辈子也不会发现。

    “到底是怎么回事?”于碧连灌了三碗醒酒汤给他,闻讯赶来的许映也替他把了脉,仍不确定他怎么了。

    “那臭小子,”晏熹揉着酸胀的后脑,“不知道给我下了什么东西,我一开始还能勉强对上,后来……后来我也不清楚了。”

    “是那个东西。”许映道,“那个虫子研成的粉末,就算在南疆已经消失许久了,也从来没听说在中原出现过,为什么?”

    “他给我喝了虫子?”晏熹情不自禁干呕起来,“我说姑娘,你们怎么都不查一查自家的蛊虫都被什么人买去了呢。”

    于碧:“没跟你嬉皮笑脸,你还记不记得他问你什么?”

    “问我在考虑扶持谁,我说谁都不考虑。”

    “……还有呢?”

    “问我背后还有什么势力,我说没有。”

    这样看来倒是没有暴露什么。于碧递给他一杯水,“他为什么忽然动了这种心思,可是发现了你行事与文璋不同?”

    “总以为我在憋什么馊主意,祸害狗皇帝的江山,就问了呗。我倒是没想到他会用这招。……说起来,我既然中了招,为什么还能躲过药性?”

    “你体内有不少蛊毒,这药虽然生猛,却完全不敌。当日的地牢是我南诏所有剧毒蛊虫所在之地,这点毒你自能轻易化解。”

    晏熹从来没想过那些咬过他、甚至爬进伤口的虫子还有如此效用,一时呆住:“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中了这等奇毒,还能有命在吗?”

    “有,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

    于碧瞥了一眼许映,大概是让他闭嘴的意思,“别怕,你的身体已经完全适应了,就像你的手长在身上一样自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哦?”晏熹故意用带着浓浓审视意味的眼神看他,“你这么确定?……不会是想卸磨杀驴吧?”

    “你多心了,我可是一直都盼着你好。”于碧淡然拢着衣襟,“是你自己不想活下去的。”

    不想活和被杀那是两条路,晏熹万分确定自己千辛万苦捡回来的命就这样轻易断送在这群南诏人手上,疑心更重了。

    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松了一口气,仿佛一定要让他们看到他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于碧满意地笑笑,“他没起疑吧?”

    “应该。”

    “那就没事了。药性相冲让你烧得糊涂,一会儿可能会口干舌燥,我会嘱咐成穆沏好几壶茶给你,你好好歇息。”

    “我本来是在歇息,你非要吵醒我。”晏熹讨价还价道,“行吧,你也早些休息,时候不早了。”

    这倒提醒了于碧。她折回来,“你说得对,我们还没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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