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宾川市万里之遥的大陆腹地,有一片排布诡异的奇形山脉。
方圆百里之内,数不尽的深渊沟壑与陡崖峭壁交错连横,岩体裸露,寸草不生。
上个世纪初期,人类的活动范围日趋扩大,这片无名山脉遭受了前所未有的侵扰。
一批批探险队深入其中,但都是有去无回。
恐怖传说令所有人都对其望而生畏,不敢近前。
后来,卫星上天,人们本想借助科技的力量一探究竟,可谁知就连足以看清一草一木的卫星地图,都辨不出它的真实样貌……
这片山脉之中深埋着一个永恒的秘密——冥界。
在一罅深不可测的幽谷底部,潜藏着连通两个世界的隘口——生死门。
千万年来,一群具有特殊能力的“修士”栖养于此,他们掌控着世间万物的生死之道,维持着亘古不变的轮回法则。
上古神明留下一套铁律,严格约束着冥界修士的行为,只准他们进入凡间拘拿亡魂、消灭恶鬼,不得干预凡人生死命数,不得停留超过七七四十九日。
倘若超出时限……
后果无人敢尝。
但在辛酉年的某天深夜,一名“胆大之徒”躲过生死门前百余名镇守将官的耳目,偷偷出逃冥界。
此人这一逃,竟长达三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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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载风雨飘摇,又逢甲子盛会。
冥府,正南别院。
黑白魂使并排走入院门,直奔中厢正厅。
厅堂之上,一人面沉似水,背手而立。
“魂使白幽雪、黑墨风,参见帝君大人!”
“免了!”
黑白魂使口中尊称的那位“帝君大人”挥了挥手,哀叹一声,缓缓转过身来。
此人相貌奇异,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着一身暗红蟒纹道袍,腰佩七尺鎏金驱魔宝剑,单是站在那里,已是气场逼人,威风尽显。
白幽雪上前一步,拱手下拜:“不知帝君大人今日召见所为何事?”
“我是拿那个丫头彻底没招了!”
白幽雪转头与黑墨风对视一眼,他俩在来的路上其实就猜到了其中缘由。
“灵儿又犯错了?”
“哼!她虽然回来了,却终日闭门不出,未曾与我讲上一句话!”
白幽雪早就料到,就算他们把钟带回会冥府,这丫头也铁定不会安生。
“帝君大人,末职斗胆求问,灵儿是否还在为联姻一事闹情绪?”
“她闹个狗屁情绪!真是反了她了!”
自始至终,黑墨风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两位魂使心里很清楚,钟灵始终不肯接受父亲为自己安排的亲事,所以才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进行逃避和抗议。
虽然他俩身为魂使,具备跟帝君大人对话的资格,但亦是对此无能为力。
院门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嚷。
“来者何人?”先是门口侍卫的声音。
“罗酆山杨云携长子杨琨,求见驱魔真君!”
“你瞧瞧,人家已经来上门求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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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房。
重返冥界之后,钟灵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什么人也不见。
一方面是为了逃避自己的父亲,另一方面……
十天之后,六十年一度的冥界册封大典即将举行。
没能收服穆晴的魂魄,成为了钟灵唯一的遗憾,但这种遗憾并不是造成她内心失落的主要原因。
自打跟江禾告别之后,她的心头始终萦绕着一种奇妙的感觉。
愧疚……
心疼……
不舍……
总之,作为一名与“生死轮回”常打交道的冥界修士,像江禾这等凡人,本不该入得她的法眼,可是……
过往所有围绕这个凡间男子发生的事情,却真真叫她难以忘怀。
按照凡人寿命来算,钟灵已是个年过百岁的“老妖婆”,但搁在冥界之中,她甚至算不上“成年”。
人生的多半时光,钟灵都在极其有限的范围内生活和成长,从未离开过父亲为她制造的“温暖”窠臼。
身为驱魔帝君的女儿,钟灵从一出生便坐享无数令旁人生羡的财富和资源。单说身世这一条,已经替她挡去了冥界生存法则中太多的艰辛和危险。
但也正因为这一个永远都不可能摘除的“头衔”,让钟灵始终无法真正抬起头来。
每当自己行走在街巷之中,路人都要退避三舍……
只要与人面对面交流,大家无不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钟灵不喜欢这种感觉。
人们在她面前裹藏不住的恭敬和惧怕,都是因为在她身后站着一个叫“钟馗”的男人。
钟灵明白,恭敬都是假的,惧怕才是真的。
自己从来没有做过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没有自由,没有玩伴,除了“钟馗之女”的名号,钟灵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她渴望局面发生转变,但苦苦等待了近百年,一切还是照旧。
当得知父亲开始为自己操持婚姻大事时,钟灵再也无法忍受了。
她只能主动谋求改变,所以才有了三年之前的瞒天过海、出逃冥界的举动。
原本顺利无比的翻身计划,却在一对名叫江禾和穆晴的凡人情侣面前,走进了无解的死胡同。
更加糟糕的是……
钟灵发现自己被一个凡人撩拨了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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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
“正南兄!别来无恙啊!”
“哎呀呀!杨云兄,好久不见!”
钟馗抱拳拱手,迎出门厅,黑白魂使一左一右紧随其后。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钟馗给自己挑选的未来亲家公——北方鬼帝罗酆山杨云。
“拜见鬼帝大人!”白幽雪和黑墨风上前见礼。
“好好好!哈哈哈!”杨云见此二人更加眉开眼笑,“真是巧了,小白小黑,你俩也在啊!”
倘若钟灵在场,定会噗嗤乐出声来,她多半会觉得“小白小黑”这样的称呼极好!甚妙!
“帝君大人召见我俩有要事相商,若有不便,我等先行告退!”白幽雪言道。
“莫急莫急,鬼帝大人此次前来正是与我商量灵儿定亲一事,你们二人留下来共商无妨,往后还有许多事宜需要有人操持和张罗呢!”钟馗大手一挥揽住了杨云的肩膀,“你没意见吧?杨云兄?”
“客随主便,当然没意见了。”
“那咱们进去坐着聊!”
“哎呀!忘了给正南兄介绍……”杨云侧身向后方喊道,“琨儿!快来拜见驱魔真君大人!”
钟馗和黑白魂使不约而同地向杨云身后的队伍张望,却只看到清一色身着黑袍、低头不语的仆从。
突然,一名黑衣仆从周身升起一股青烟,而后迅速幻化身形,变为一个眉目清秀的文生公子。
此人手拿折扇,迈步上前,脸上挂着天然的不羁与傲慢。
“晚辈杨琨,见过钟馗大人……”
嘴上虽是恭敬,可他的态度着实令黑白魂使感到不爽。
直呼驱魔真君的名讳不说,这小子竟然连拱手作揖之礼都省了,怕是根本没把这院子的主人放在眼里。
钟馗颜面尚无异样,仍保持着开头的热情:“好好好!杨琨小侄竟也出得这般高挑!上次去罗酆山与令尊会面,就见你在庭院玩耍,那时还是一副孩童模样。”
“哈哈哈!”杨云抚着并不长的胡须,朗声大笑,“那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没想到正南兄还记得如此清楚。”
“两百年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弹指一挥间,若连这点记性都没有,我还当个屁的真君?”
钟馗口无遮拦都习惯,令杨云颇为汗颜。
“别傻站着了,快请进快请进!到屋里细聊。”
在钟馗再三邀请下,杨云终于迈开步子走入厅堂,杨琨跟在自己父亲身后,包藏不住骨子里的那份趾高气昂。
杨云带来的一众仆从像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白幽雪看了看他们,又跟一旁的黑墨风对上眼神,两人也跟着进了正厅。
钟馗和杨云分宾主落座之后,家仆端来茶水点心,杨琨四下走动,东瞅瞅西瞧瞧,这里碰一下那里摸一把,完全没把自己当成外人。
“琨儿,回来坐好!”杨云轻喝一声,“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罢了罢了!”钟馗笑着摆摆手,“由他玩去,孩子嘛……”
“家教不严,还望正南兄海涵。”杨云嘴上这么说,但却听不出多少愧疚之意。
“言重了,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那么客气!”
旁观的黑墨风心中冷哼一声,连他都看得出来,杨云若是真有心思提升一下儿子的教养,这小厮也不敢如此放肆。
寒暄一会儿后,杨云突然问道:“既然是商谈两小儿的婚姻之事,为何不见令爱身影?”
钟馗托腮叹息:“那丫头已经多日闭门不出,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是无可奈何……”
听闻此言,杨云不禁皱起眉头:“莫非令爱不接受这门亲事?”
“哪里的话,是为其他事正与我闹别扭呢!哈哈哈……”钟馗尴尬一笑,向白幽雪使了一个眼色。
白幽雪心领神会,连忙说道:“鬼帝大人莫急,我这就去把灵儿唤出来。”
“那就有劳小白了。”杨云微笑着点点头。
“鬼帝大人,杨公子,请二位稍等片刻。”
刚一转身,白幽雪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小白……
这个称呼还不如“白婆娘”,怎么听都像狗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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