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
“不可能!不可能!”奚凌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当年我明明亲眼看过的,上面怎么可能一个字也没有?这是假的!”
“假的?”董煜又拿起一封书信,打开,泛黄的纸张迎着天窗斜斜射下的阳光一照,有口衔蔷薇的猛虎图案若隐若现。
正是奚家的家徽——猛虎蔷薇!
董煜咄咄逼人:“难道这书信也是假的么?”
刹那间,奚凌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吞噬一切的阴暗正从她的心底汹涌出来,带给她一阵又一阵无声的颤抖,惊恐,甚至是骇然!
看着她的表情,董煜很是满意。
他忽然站起身来,对着一旁空置的黑暗角落行了一礼,毕恭毕敬地道:“虽然劳烦您很是不好意思,可这妖女实在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得已,三皇子殿下,哦不,如今该称您凌王殿下了。凌王殿下,烦请你作为人证出庭指证。”
“大理寺卿过虑了,”那人从黑暗中走来,“指证叛贼,本就是本王分内之事。”
来人冠盖英华,气质超然,一身四爪龙纹衮服意气风发。
那脸还是奚凌记忆中的脸,那笑还是她记忆中的笑,此刻的她却分辨不清那人到底还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司马锐看着一脸僵硬的奚凌,清秀俊朗的眉目里满是冷漠,道:“本王从未向父皇呈请过什么无罪诏书,也从不知她是女子。”
冰冷的话语像是一柄柄锋利的刀刃,将奚凌的心剜割得血肉模糊。
奚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还是那个曾信誓旦旦要娶她为妻的司马锐么?
此时此刻的他这么冷,这么狠,这么决绝,就像是一个完美的皇权争夺者。
奚凌还在怔愣着,似乎仍在作着艰苦的思想斗争,司马锐缓步走了过来,微微一扯唇角,俯首在她耳畔。
“其实原本我是打算要娶你的,”司马锐冷冷地道,“只可惜,你太不听话。我要你随我一起造反,你却非要坚守你奚家的‘忠君爱国卫家’。你可知道,我那父皇早打算削军集权,而奚家和凌霄军首当其冲!我策反你不成,便只能将你的秘密呈给父皇,正好为他铲除你和奚家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司、马、锐!”奚凌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了这个名字,“你对得起我!”
她挣扎着想要摆脱十字架的束缚,可武功被废筋脉全断,再挣扎也不过强弩之末。鲜血汩汩地从早已干涸的手腕脚踝涌了出来,奚凌却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了。
电光火石之间,过往的缱绻爱意犹如走马灯般闪回,又在下一刻化作泡沫一碰就破。
什么山盟海誓,什么两情相悦,原来都不过是他上位路上的垫脚石!
她奚家尚有隐形药水,又为何他司马锐不能用那药水写一封假诏书给她呢?
她的女子身份在这男尊女卑的夔帝国就是一个随时都可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司马锐看重她的兵权和凌霄将军的威名,却又顾忌将来得位之后她的功高盖主,所以先留一手。事成可兔死狗烹,事败也可推得一干二净。
比如现在,他不仅推得一干二净,甚至还作为人证,成了捅向奚凌心窝的最后一把利刃!
若非是他,谁又能知道奚家的独门药水?
若非是他,谁又能知道她写信时的小小习惯?
若非是他,谁又能给她致命一击?
她曾经牵挂、爱慕、倾心以待的男子啊……呵,凌王……凌……是在炫耀他踩着凌霄军的尸骨上位的光辉过往么?
对于她的反应,司马锐很是满意,正准备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你那三万凌霄军亲卫的下场你还不知道吧?”
奚凌猛地抬头,司马锐接着道:“断魂崖上,你命他们放下武器,正巧父皇的黑甲武士们许久未曾杀戮了,所以……”
噗——
一瞬间急火攻心,奚凌再也控制不住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董煜满意而倨傲地宣布着什么,她却再也听不到了。
她抬起头,往昔神采飞扬的双瞳里此刻满是黯淡,就像烛灭后的死灰。
空洞的瞳仁里倒映着司马锐虚伪的大义凛然,那烫金的龙纹衮服像是深深的嘲弄,嘲弄着她过往的无知和愚蠢。
恍惚间,奚凌想起当初好友顾天机在得知她与司马锐恋情时说的一句话——“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多么精准的预判!
只可惜,当时的她沉迷于司马锐的虚情假意中,全然没有把他的告诫放在心上。
心口一阵绞痛,奚凌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没想到大理寺的酷刑没能让她屈服,武功被废筋脉尽断的耻辱也没能击垮她,司马锐最后的话却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那一日断魂崖上眼见来者是他,她还满心以为一切只是误会。她下令全军放下武器,独自来到这审判庭上,却没想到,她在凌霄军下的最后一道命令,也成了三万兄弟的催命符!
命若游丝之际,奚凌在心底里暗暗发誓——
下一世,她定要心狠手辣!
下一世,她定要满腹机谋!
下一世,她绝不付出真心,绝不再爱!
绝不!
奚凌永远地闭上了眼。
审判庭上静默如死。
帝国传奇女将陨落了,而另一个传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