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有心人给安排好了,徐文甫在下关码头上岸后直奔刑部,亮出锦衣卫的身份亲自敲鼓鸣冤,要朝廷为累世忠良、诗书传家的徐家做主。
黄道周知道这是一个无比烫手的山芋,但徐文甫当着应天府满大街的街坊击鼓鸣冤,只得下令门口值守的衙役放来人上堂、接下状纸。
但是,这个案子牵扯到整个南直隶甚至整个大明官绅阶级的利益,一旦处理不好有可能引起全社会的混乱,远比处置勋贵案复杂、其中的牵涉面太广。
老狐狸黄道周首先使出拖字诀,声称刑部需要调查、查找人证等相关事宜,让徐文甫稍后一阵、等待开审。
他从后门溜出刑部直奔内阁,把徐文甫的状纸递给路振飞和吕大器让他俩给拿个主意,老狐狸不敢捅江南世家的屁股直接把烫手山芋扔给首辅、次辅,路振飞和吕大器看了片刻也傻眼了。
光复朝以往处理的田地案子主要是各地藩王的封地、被害官绅家族的田地以及逃亡不知所踪民众留下的田地,这个比较容易判决,也是光复朝施行屯田的主要来源。
松江府徐家的案件实在复杂、令人头疼。
一来鞑子勋贵野蛮操作,拿起地图画个圈就是他家的庄园,在鞑子看来整个大明的子民都是他家的奴才哪里需要办什么地契,身旁的那些家伙才是需要提防的竞争对手,因此跟根不在乎什么田契、地契,派来管事的包衣奴才接收之后只管扔进库房了事。
接任的投降官吏明哲保身也不敢开口说这事,只按鞑子说的办,当鞑子溃逃后徐府在第一时间派人抢回那些封存的地契、田契和房契,其实也不是抢,而是搬回自家的府邸、庄园,同时翻出封存的地契要求佃户们照旧交租子。
此时整个徐府各房合起来的田契、地契依旧超过两万顷,绝大多数是手续完备的地契、田契和房契,因此徐文甫来应天府告御状可谓手续俱全、志在必胜。
另一方面佃户们上一季的租子可是交给鞑子而不是老东家徐府,对他们来说说田地的主人的的确确已经换了人家,要不然咋不是徐府来收租子?
再者徐府的大多数田地是当初自耕农为了逃税自动也好、被逼也罢,都是带着自家祖传的田地投献,这本身就是在钻朝廷的空子,却害得崇祯皇帝库银见底不得不节衣缩食、穿打补丁的内衣,如今光复朝大大减轻了地租他们有机会哪会不翻脸。
要知道,朱慈炯、朱慈照兄弟都认为顺天府城破南方权贵豪门要负一半的责任,对南方的这些国蟲一直耿耿于怀、痛恨得咬牙切齿。
这次朱慈炯虽然没有直接旨令,但他派遣李国祯到刑部监督办理此案,用意不言而喻,问题在于这个案子不论判徐府赢还是佃户们赢,都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
若判徐府赢,那么光复朝屯田的那些田地,只要与原主搭得上血缘关系的都可以向朝廷提出相关要求,也就是朝廷承认自己霸占了子民的田地财富,接下里的官司案子将没完没了。
得利的是少数国蟲,而在土地上耕作刚刚看到一点希望的乡民必定会对光复朝失望无比,朝廷才刚刚建立的一点威望将荡然无存。
若判佃户们赢那就更加麻烦。
首先相当于承认鞑子对该地的合法统治,要知道不论是崇祯朝还是光复朝,均把鞑子看成是辽东叛逆,根本不承认他们的政权。
其次,等于否认嘉靖、万历朝以来朝廷签署确认的地契,这不单否认了朱慈炯的先辈祖宗,也间接否认了光复朝政权的合法性。
路振飞、吕大器和黄道周觉得左右为难,朱慈炯除了意气用事更加没有半点办法,想来想去只有与刘亘沟通,看看善于创造奇迹的家伙能有什么对策。
带着一身的麻烦,路振飞和吕大器混在使团队伍中间离开了应天府,船队赶到扬州后他俩坐上水师的快船,在三千骑军的护卫下北上淮安府。
此时的徐淮巡抚是路振飞的第二个儿子路泽淳。
由于路振飞主政漕督期间治理民事军事皆卓有成效且在徐淮地区声誉卓著,光复朝本着军事优先、粮草优先的原则任命路泽淳为徐淮巡抚。
果然,路泽淳一到任就受到徐淮民众的欢迎,许多民众沿途跪迎路公子上任,一些吃过鞑子大苦头的乡民跪地嚎啕大哭,说要不是马士英和昏君弘光帝祸乱朝政,有路大人治理徐淮鞑子一定打不过来。
首辅的儿子北上徐淮前线主政,不用路振飞关照,吕大器下令从户部挤出一些粮秣给路泽淳带去接济民众,刘亘也把部份备用军粮留在淮安府让他调剂。
如鱼得水的路泽淳上任后只抓两件事:组织乡勇屯田、帮助民众恢复耕作,把军事任务完全扔给了刘亘。
结果到任才一个月,徐淮大地运河两岸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田地里均冒出了绿油油的禾苗,这事除了路振飞亲自出马其他人不可能办到,朱慈炯闻报大喜,下旨令内阁发文赏路泽淳户部侍郎衔。
另外吕大器的儿子、进士吕潜不愿在朝内熬资历,上书朱慈炯自告奋勇愿上前线为国效命,路振飞觉得自己的儿子去徐淮大地主政,也不能薄待吕潜啊。
路振飞大笔一挥,吕潜摇身一变成为凤阳巡抚。
不用吕大器打招呼,户部上下人等早就为吕潜准备了赴任携带的粮秣,凭着光复朝战无不胜的赫赫声威以及吕大器的个人威望 ,虽说在凤阳府没什么根基但吕潜很快站稳了脚跟,得到了本地士绅乡民的一致拥护和支持。
尽管没路泽淳那般顺利,但凤阳、宿州一带在吕潜组建乡勇、恢复生产的号令下出现了欣欣向荣的气象,与徐淮共同拱卫京畿应天府。
身在兖州大营的刘亘率五百骑军一人双马在黎明时分悄然出营秘密南下,一路赶到徐州后停下歇息,在守将曾广文的陪同下视察城内的粮仓。
驻守二线徐州的是精锐的赣州方面军,营内老卒、小旗以上军将都是参加过江西奔袭战的赣南老底子,是刘亘嫡系中的嫡系,也是兖州大营敢于步步向北推进的坚强后盾。
本来曾广文要出任应天府守将,后来湖广的潘超骧回京主持军务,刘亘就把曾广文部调到徐州稳固二线,让兖州大营得以无后顾之忧。
说实话曾广文虽然在军伍的排名很靠前,但他的实战能力比不上卫文楷、祁前程、高进库、熊兴旺、富承祚等将,可众将就是服他。
资格够老在中坚力量护卫队员中有威望是一个方面,另外曾广文平时为人没什么架子对新人旧人一视同仁,与他搭档过的军将没人说他的怪话,也能得到部分职权干自己的事,属于有威望的统筹型将领。
大军进攻需要个性鲜明、桀骜不驯的军将在前拼杀,不过若想守住一方要地,个性温和的统筹型军将更能令前方的兵将放心。
徐州是大军的粮草基地地位十分重要,可以说光复朝一半的北伐本钱都在这里,本来刘亘准备把翟五的岳州方面军调到徐州驻防,不过赣州方明军已经在开进的途中,正好顺势他他们调过来。
曾广文在丰县、沛县布下哨骑,在大河两岸垒筑烽火台,而徐州城本身只打开北门以及靠近大运河的东门,貌似安全的南门和西门被他下令封闭,所费钱粮不多但效果出奇的好,阿济格两次派遣小股马队渗透都被他们及时发现了。
遇上如此谨慎的守将,鞑子想偷袭徐州大营烧毁明军的粮草基本上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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