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路莆田县涵江黄巷,这一日来了一个操临安口音的外乡人。
这个外乡人一路行来,逢人便打听前太学生黄铮的住处。
莆田人向来热情好客,便有人上前将这外乡人一路引到黄家宅门前。
黄家在莆田县是个世家大族,规矩也多;那把门的门子见来人是生人,便小心的说道:“我家三公子在后院书房读书,寻常不见客的,客官可有预约?”
那外乡人听问也不着恼,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来,嘴里谦逊着说道:“我家公子是在临安时,与贵府黄铮公子结识的旧友;这封信便是我家公子写给黄公子的,还麻烦大哥转递上去,我便在这门边等着黄公子回话。”
那门子见说,便伸手接过书信,说了声:“客官暂且等着。”就随手将大门闩上。
没过多久,黄府内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大门敞开,一面容清隽的青年来到那外乡人面前。
“我便是黄铮。你可是殿下派来的水军将领高小六将军?”
高小六慌忙挺直了身子,恭敬地答道:“小可高小六,见过黄公子。”
“高将军且随我来吧。”黄铮说着,便当先向院内行去;高小六连忙跟在他身后,也不敢四下张望,规规矩矩地来到黄铮的书房。
俩人分主宾坐了,黄铮就急不可耐的问道:“殿下在山东路可好?那弑父的传闻可是真的?”
高小六见黄公子问“弑父”一故事,便恨声说道:“那是现今南唐官家栽赃给我家公子的!小可的族弟高要原本是忠王府的小黄门,他一直伴着杨公子,这件事他是最清楚的。”
接着,高小六就将从高要处听到的,初春时发生在秀王府和殿前司的事,讲给了黄铮听。
最后高小六说道:“我家公子顾念着一母同胞的情份,并不与忠王计较这件龌龊事,而且公子对南唐江山也没什么兴趣。公子说:整个南唐已经腐朽掉了,与其废力去改良,还不如推翻掉它,重塑一个新的南唐!”
黄铮听了频频点头,说道:“殿下说得不错,这南唐果真就是这个样子。我听闻忠王登上大宝后,虽然革除了丁大全等人,却又重用了贾似道和吕氏兄弟;现如今的南唐,其实不过是换汤不换药而已,以我观来,离内乱也不远了。”
接着,他沉呤了片刻说道:“殿下所请,我黄铮自是要应承的;自那日纪家桥一会,我黄铮便生出与殿下心心相印的感觉。能与殿下一起,共谋新的南唐,是我黄铮的幸事!”
然后黄铮看向高小六:“高将军且在书房休息片刻,我去与家父和妻儿告个别,便随你一同赴山东路。”
言罢,黄铮便快步走出书房。
且说黄铮与家人惜别,随着高小六来到涵江港口,当他登上大船时,一人正微笑着望向他。
“曾经,你怎么在这里?”黄铮大喜过望,上前一把搂住了曾经的同舍好友。
“黄兄,你不会怪小弟过门而不入吧?小弟被丁大全陷害,削去原籍发配到崖州;谁曾想殿下并没有忘记小弟,派了高将军来崖州接小弟。
船行莆田,小弟原本是想随着高将军去黄兄家里相请的,只是高将军说:殿下特意吩咐,不能以旧情胁迫黄兄去山东路,所以便只好安坐船头,恭候黄兄做出选择了。”
黄铮听了曾经这段话,不禁感叹道:“殿下是个体谅人情的细心之君子,跟随这样的人主,将来必有我等一展所长的机会!”
曾经微微一笑,说道:“黄兄所言极是,小弟初识殿下时还是在南瓦子的熙春楼;那时殿下展现出的是侠义之情,颇有义之所至,勇往无惧的气势。此后在朝天门和纪家桥,小弟再见殿下,他身上更多体现出忧国忧民的情怀,跟随这样的人主,何愁我华夏不兴!”
二人叙了一会旧,曾经便拉着黄铮进入船仓。
曾经掀起一块舱板,露出里面一个个圆木桶。
“这是什么东西?”黄铮问道。
“这是自橡胶树上割下的橡胶。殿下的师父项天歌早在十八年前,便已经为殿下布置好了一切,他在崖州撒下了橡胶树种,以备殿下争霸天下所用。殿下目前正在沂州,生产一些前所未有的军用装备;一旦殿下做好了战争准备,将会席卷山东路,最后直插幽燕之地;那时,我华夏将会结束分裂,完成自汉唐以来的大一统。”
黄铮听了心中隐隐泛起兴奋:恢复北地,这可是南唐人二百多年的梦想,自己能够参与到这项伟业之中,无疑是千古留名的大好机会。此时的黄铮,恨不能长上一对翅膀,飞临那遥远的沂州。
而此时的江南西路建昌军首府南城,陈宜生正在两难之中。
在他的书案上,摆放着两封书信:一封来自临安,是当今右丞相贾似道使人送来的。贾似道要陈宜生参加今年朝庭的会试;贾似道许诺说:只要陈宜生能参加廷试,必会为他在朝庭中枢谋取监察御史的职司。
而另一封信则来自山东路的沂州。信是曾经的秀王殿下所书写,秀王叙说了熙春楼的初识,以及朝天门和纪家桥的再次相会,邀请他赴山东路共谋万世基业。
山东路,那可是寨匪李璮的地盘,自嘉定年间起山东路就没有平静过;南唐、北齐和阿拉善汗国在此地反复争夺,加上盗匪肆虐,山东路早已是一片死地。
秀王这个人是不错,讲义气,有胆识;若是换在荆湖路,陈宜生兴许就跟了秀王李允去打天下,但山东路不行。
史书上论及山东路:一句无险要地势,不可守之,就否定了自山东崛起的可能性。熟读史书的陈宜生,细数过往,也只有三国时的曹孟德,自山东路完成了霸业这一个例子,其他时期,山东路无不处于被三面夹击的窘境。
陈宜生望着秀王李允的书信摇了摇头。他是从贫穷中走过来的人,他不能拿自己的前程,去陪着秀王赌看不见的未来。
陈宜生折起秀王李允的信,置于蜡烛之上点燃。他不能给自己留下让别人攻击的口实,要知道如今的秀王,在南唐士人中的名声可是弑父的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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