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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天骥立在公事房门口,神色复杂地望着高供奉在主簿的陪同下,一步步往大堂那边行去。

    这个老太监与董宋臣一样,都是宫中有根底的权势人物。

    董宋臣背靠着官家,可谓如日中天;而高供奉则是皇后的人,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但没人敢忽视他的存在。

    马天骥捏了捏宽大袖袍里的那块玉佩,心中很懊恼。从丁大全口中听了玉佩来历后,他的心情就没有好过。掺和进皇家密事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好结果,前有吕不韦,近些的有长孙无忌。而本朝最大的冤大头当属岳帅,居然敢放言迎得二圣归。

    所以马天骥可以结党,可以做些为自己谋私的勾当,但不想参与进任何与皇家私密事,相关的事件里去。

    荣王父子与忠王之间的纠葛,他也是远远避开。就是董宋臣来做说客,他也是这个态度。然而为了个肥皂和香皂之利,他还是在不经意间卷入了进来。

    高供奉带来谢皇后的意思:那个郑寡妇最好是放了,杨姓二盗的事和熙春楼杀人案早些结了。

    马天骥立刻就明白,这玉佩背后的秘密快要见光了。他思索片刻,狠下心来,喊叫一声:高供奉官且慢,就快步追了上去。

    高供奉略瞟一眼就将玉佩收入怀中,“马少尹的心意咱家会向皇后娘娘禀报,贾枢密能从江淮置制使一跃而进入相公班列,娘娘可是出力甚巨啊!”略一点拨之后,高供奉依然不紧不慢地向前走。

    马天骥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皇家的事,自己终于算是可以置身事外了,不论是荣王父子赢还是皇后这边占上风,他马天骥都有了选择的余地。

    高供奉出了临安府就望见一个熟人,他不得不在她的眼色指引下,随她走进流福坊一座小茶楼内。

    与小荷相对而坐后,高供奉脸上满是希冀的问道:“是殿下要你来找咱家?”

    “不是,是我家小姐要我来找供奉。”小荷说罢,从腰间掏出一封信,递给高供奉。

    高供奉略有些失望地接过信,展开看了起来。

    看罢,他掏出火折子,将信点燃,皱着眉头,看着信笺化为灰烬。

    唐安安信中表达了对忠王的担忧,她认为以忠王的心性,根本无法在宫墙外生存。同时,她提起十六年前皇帝丢失了一块玉佩的事,隐约着提醒高供奉:杨不苟的出现,会使皇位存在不确定的因素。

    高供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从唐安安信中所写的,她似乎掌握了一些皇家的密事。

    十七年前,李言一出生就被谢皇后安排人抱走,当年的稳婆和知情的宫人都被秘密处死。谢皇后把李言当做自己的孩子,交托给他看护。对外声称是自己宫中的一名宫女,意外被官家宠幸所产下的。

    他在李言身上下了很多心血,把他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他当然不愿意李言离开,但当李言提出用杨不苟做替身时,他还是同意了。

    李言现在的处境确实有危险。荣王李义父子一直觊觎着皇位,而官家似乎也动了心。以荣王父子的心性,为争这个皇位,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他们现今还没有对李言下手,不过是忌惮谢皇后在皇城内外的名望而已。

    然而一旦官家真的下定了决心,就是谢皇后也很难劝阻了。问题就在于官家的态度,而官家目前的态度,谢皇后一时之间也没猜透。

    让高供奉最终下定决心帮助李言脱身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李言惹了阎贵妃。

    李言很聪明也很敏感,他找准了自己前进路上的阻碍,但他错在太风流。阎贵妃绝不是个能惹的女人,她不仅仅是**,她还有野心。有野心的女人并不喜欢太聪明的人,这样的人想要当成傀儡来控制太难。

    所以李言不仅没能达成讨好阎贵妃的目的,反而被她算计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官家就会听到李言轻薄阎贵妃的流言。到了那个时候,就算谢皇后使出浑身的本事,动用再多的力量,也无力回天了。

    “回去告诉你家安姐儿,把殿下照顾好了,其他不需要去操心。殿下要怎么做,便由着他。另外也告诉安姐儿,只要咱家在这世上还活着,你家安姐儿的事便是咱家的事儿,最后少不得她一个安稳的去处。”说完这句话,高供奉在桌上放了二百文交子,便起身不紧不慢的离去。

    小荷望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呆,就觉着这个老太监比自家安姐姐还要高深莫测。

    唐安安听了小荷传回来的话,一点也不意外。在她眼中,这世上的事如果没有曲折,就太不真实了。她有耐心让事情按她的路线去发展。

    既然高供奉肯出头去把郑寡妇捞出来,那么郑寡妇这条线就值得利用。她需要设计一下,怎样才能逼得杨不苟在皇城中立不稳脚根。

    这时一个捕快恰好出现了。正是那个应承着——要给小荷递送消息的那个捕快。

    捕快在唐安安面前很拘紧,尽管面对的是楼里的一个姐儿,可这个姐儿是在府衙少尹面前也有面子的人物,由不得他不小心应付。

    他带来的消息是熙春楼杀人案结案了。府衙正式通告:熙春楼贺狎司为杀人嫌犯。

    贺狎司当夜杀人后潜逃,并卷走了王妈妈房中的大批财物,杀人动机为谋财害命。朝庭和府衙已发布海捕文书,各州府县加强盘查该人犯,如有发现,不论生死,朝庭均有赏赐。

    这一结果让唐安安只是愣了一下,随后非常平静地接受了。她知道,应当是那个玉佩和高供奉拜访临安府有关。你们既然想遮掩,那奴家就偏偏不遂了你们的愿。她心中有了计较。

    于是她做出不经意的样子点拨说:“这个郑寡妇其实是有嫌疑的,如果盯着她,兴许能发现什么。”

    那捕快附合说道:“小姐高见,小可也是这样想的。他两家紧挨着,没有勾连反倒是奇怪了。”

    唐安安笑了笑,尽管心里对这个捕快很鄙视,便还是称赞道:“官人一看就是见识不一般的人,小女子略知些相面之术,按官人的面相,官人的上司近期可能要上挪一下,而官人很有可能会接任上司的职司。”

    那捕快听了心中极为受用。他的上司王捕头一直盯着总捕头的位置,若是王捕头真做了总捕头,那按自己的资历,还真有可能接了王捕头的职司。

    捕快回到衙门,便径直找到王捕头,把唐安安点拨的话说给了他听。捕快心想:我将这主意给了捕头,他日捕头升了总捕头,这份情义他总是要还报吧,空缺的捕头一职,他也不好推荐别人了。

    王捕头听了很动心。

    他对将贺狎司做为凶手结案,是感到困惑的。

    做为此件凶案的侦办者,他通过一系列的线索来推理,已经可以断定是那个“杨狗子”做下的。

    他在勘察现场的过程中,发现了熙春楼的偏门和唐安安小楼的屋檐处,都有挠钩留下的痕迹;而从王妈妈等五人的死态,他几乎还原了杨不苟作案时的心态。突然袭击,盘问,再杀人;这个杀手虽然生涩,但很自信,而且很果断,目的性相当强。

    只是他不明白,杀手为什么会在杀了王妈妈之后,来到唐安安的小楼。

    他一度以为杀手是冲着忠王爷来的;但当伙夫李大厨和一个门子说起,菜市桥的郑寡妇曾来送菜一事后,他就联想到了那个性情刚烈的少年——杨不苟。

    唐安安——杨安安,两个安安,这就是说那个杨安安有可能出事了,所以少年寻仇到了熙春楼;而王妈妈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想利用当晚留连在唐安安小楼上的忠王,忠王身为储君,身边少不了高手相随,而这些高手正好可以对付少年!

    王捕头把握住了这些关键点,所以断定杀人者就是杨不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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