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少尹马天骥有些恼怒。自家儿子出去吃个饭,居然被人打得肿着半边脸回来,这让身为一朝之都少尹的他很没面子。
临安府尹的位置是准备交由太子来领的,由于皇帝李诺对自己的儿子——忠王算不得满意,太子之位一直悬而未决。所以说,马天骥虽是临安府少尹,其实目前相当于府尹了。一府之地,唯他一言而决。
听下人说儿子是被一个平民所伤,这让他更加生气。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主子都护不好,还有何用?他命人将那几个下人都按在地上,扒了裤子,每人赏了三十大板。
望着他们血乎乎的屁股,他还不解气。儿子凄惨的脸不仅仅是让他心痛,更让他隐隐觉得朝中有人在针对他。
马天骥21岁便中了进士;用了27年时间,他签书判官厅公事,做到了临安府少尹这个重要职司。
他善于察言观色,如今与被李诺宠信的阎贵妃、内侍总管董宋臣和侍御史丁大全三人,隐隐形成了内外呼应之势。
只是这样,也与现如今的右相董槐等成了对头;
是谁如此无礼,居然敢在他马天骥的儿子身上下手,背后指使这人绝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
马天骥心中阴晴不定,思谋着自己的对头中会有谁向他发起挑战。
主簿蹑手蹑脚走了进来;他只是用余光瞄了一下,也不抬起眼皮,以手支着眉头,想着心中的恼恨。
主簿不敢打搅他,他就在身后站定,大气也不敢出。
马天骥有过这种经验,当年他做幕僚时,在主官面前也是这般。官场上面,才学本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懂得如何面对上司。上司没要你说话的时候你抢着说话,那是没眼色的人,你的仕途多半就此而止,甚至可能还会向下滑。
这世上没有什么等不得的事,非要火急火燎的催促上司批示。就是发了火灾这等大事,也大可先稳住情况,整理详细了,再来适时汇报。如果凡事都来烦恼他这个上官,这衙门里的人也可以清理一下了。
他不介意使用手中的权力立威,也不担心事情没有人来做;这世上什么都缺,唯独两条腿的人不缺。想要升官发财的人太多,不知有多少有些才能的人在钻营着,为了谋个前程不惜把自己的小妾都贡献出去。
他晾了主薄一会,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主薄得到示意这才小声请示道:“王捕头陪了熙春楼的王妈妈、邢家商铺的掌柜,来见大人,大人您看——?”
“有请!”马天骥淡淡说道。
别人他倒是不在意,熙春楼的王妈妈却怠慢不得;这个女人能量不小,与丁大全来往甚密,而他对丁大全又多少有些要巴结处。
主薄转身出去,很快王妈妈三人便随着主薄,进入马天骥的公事房中。
马天骥起身迎了上去,挂了笑脸招呼王妈妈说:“这临安城中能劳动王妈妈的便没几个,马某这小庙哪敢使妈妈亲来,有什么事便要下人来提一下,马某也好为妈妈前后尽力!”
王妈妈心中很受用少尹大人的恭维,得意地扫视了邢掌柜一眼,也堆上一脸笑意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马大人,奴家一个生意人,此来自然是生意上的事儿。”
邢天在一旁看着王妈妈从容的与马少尹寒喧,心里早已是翻腾了起来。
传言果然不虚啊,王妈妈的能量之大不可想象!临安府少尹身负京畿重地治理之责,非朝庭重臣不能担任。马天骥本身便领着直学士的头衔,只要在任上做个半年,不出差错,马少尹很快就会成为马执政了。
这样想着,邢天便觉着抱上王妈妈的大腿,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有王妈妈做靠山,今后这临安城自己也算是个人物了,兴许将来还有机会为自家儿孙谋个官身呢。想到这里,邢天看着王妈妈的眼神越发热切起来。
马天骥和王妈妈俩人说着话儿,便各自落座。王捕头和邢掌柜也一边一个侍立于旁。
待王妈妈将来意述说明白,邢掌柜和王捕头在一旁作了些补充,马天骥这才确定自己儿子的伤,果然如下人所言,非是他人背后指使。
菜市桥烟花巷中杨姓一对男女?制皂的手艺人?
肥皂和香皂是最近兴起的,马天骥也用。这东西比皂荚好用多了,每次洗浴过后,让人浑身舒坦。据说,现在宫里的人对此物极为稀罕,皇上都拿来当嫔妃的赏赐之物。
这样的手艺人若想寻个靠山实在是太容易,莫说是朝臣和王公权贵们,便是宫里那位也会感兴趣。马天骥的心活泛起来,他向主簿使了个眼色,主簿便心领神会的叫上王捕头,直奔文书房而去。
王妈妈这时说道:“这制皂工序邢掌柜这里已摸出了些门道,只是差些秘方儿。奴家原本也没打这生财的主意,我熙春楼自有姐儿们撑着,不差这偏门的财利。只是那妇人却合了我的意,所以便央着大人帮衬,制皂的利奴便取二成便可。”
王妈妈说到这里,便望向邢天提点说道:“邢掌柜,你说可是如此?”
邢天也不愚笨,自是明白王妈妈的意思。他克制住在大人物面前的那点情怯和紧张,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些,谦卑的说道:
“小可湖州末学,曾得过侍郎伯玉先生指点,无奈资质愚钝,几次解试不第,便随堂伯邢太尉经商。”
宝章阁侍制陈伯玉马天骥是知道的,对邢天的攀附也不以为意,淡淡应了声:“邢掌柜原来也是读书人。”便听他继续说下去。
邢掌柜道了自己出身后便镇定了下来,侃侃而谈说起香皂和肥皂。他经营皂品已有半年多,对这两样商品前景自是看得极为清楚,他依据判断断言,百年内这两样商品将稳居暴利榜的首位。
马天骥听了邢天的分析面不动色,但内心翻起了巨浪。人生一世,所为不过权与利耳,而最终所谋却是家世万代兴旺。若将这肥皂和香皂制造之秘密掌握,子孙后代自是富贵不衰。他动了心。
但他不能自己去强取豪夺。身为朝庭大臣,临安府少尹,他要是做下这等事,便是将自己放在了对手的案板上,等着对手把自己送上贬谪之路。他只能隐在幕后,让王妈妈和邢天去放手施为。只是自己为他们撑腰,二成的利还是嫌少了,所以他半晌没有表明态度。
邢天向王妈妈望了一眼,咬牙说道:“小可与妈妈议好两家四六分成,妈妈转了二成给大人,小可这边也转一成给大人。分销、制作一众本钱均由小可这边一力承担。”
马天骥笑了笑,说道:“且等主簿和王捕头过来,这二人底细总是要弄清楚。”
公事房中三人也没等多久,主簿和王捕头便捧了卷宗匆匆赶过来。
“大人,这杨安安二人的户籍有些问题,”主簿大声禀报说。
“据宝祐二年勘查:杨安安淳祐十年自湖州落籍临安府,主户杨安安年三十,山东路淄州府流民,家口二人,无房产,为下五等杂户。男口杨狗儿年十七中,问题便在这里。”
主簿顿了一下,随后朗声说道:“户籍中杨狗儿除附文书多有疑点,他一岁落籍湖州龙王山李寨,除附文书为杨安安所签。属下推算,时年杨安安未及十四,这杨狗儿来历便是疑问了!”
【作者题外话】:看官,勾勾手指,给不苟兄弟一点激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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