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境,天道境,真可谓天地之别。
白凝霜刚晋升地道境,至圣木铎又不能时刻保持状态,想要逃脱七位天道境高手的追杀难上加难。即便把数百名正道弟子恢复过来,可魔道那边也有很多子弟,实力悬殊依旧。
事实上,白凝霜只御剑飞出三千里就被一道黑色闪电劈中,顿时天旋地转,一头栽向海面。
“果然是暗君子,来阴的很在行!”醉瘟神笑道。
那道黑色闪电是暗君子的成名暗器——“光明劫”。
特么的,这名字取得也很阴。
怀璧其罪,没人怜悯白凝霜,趁她病要她命,哦不,是活捉。九幽魔主双手下压,半空中形成的一对“九幽摄魂手”毒辣刁钻地抓向白凝霜。道道翠色涟漪从黑色指缝中荡漾而出,白凝霜却无力逃脱黑爪的封锁。
“多少年了,还这一招,烦不烦?!”醉瘟神话音未落,“九幽摄魂手”外面一阵酒气缭绕,其中形成一张骷髅脸,口中猛吸冷气,霎时从指缝中吸出滔滔不绝的翠色水波,全是至圣木铎的精华。
“美味!”醉瘟神心头狂喜,他并不醉心于抢夺至圣木铎,深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谁得了至圣木铎都不讨好,能浑水摸鱼沾沾便宜即可。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若非至圣木铎力竭落难,他醉瘟神哪有吸食的机会!
九幽魔主对醉瘟神的行径不屑一顾,在他看来醉瘟神这类人如同小鬼,虽说难缠,可真正的阎王根本不会把它们放在眼里。心胸的差别就在此。
哪怕天道境高手也有心胸狭隘难以寸进的,甚至有自甘堕落沦为凡夫的。
“一招鲜,吃遍天。”九幽魔主冷笑道,同时“九幽摄魂手”中指骤然一弹,宛若黑色巨棍当头砸下,醉瘟神招出的骷髅头立刻被敲碎天灵,烟消云散。
“你!”醉瘟神大惊,九幽魔主的实力竟已精进如此了么?!
当年醉瘟神和九幽魔主几乎同时踏入天道境,他一直把自己摆在和九幽魔主不相上下的位置,甚至不在乎后者名声远大于他的事实。此时九幽魔主轻描淡写化去醉瘟神的法诀,这对醉瘟神来说简直是灾难。
九幽魔主见醉瘟神一瞬间近乎呆滞的神色,道:“今日助我一臂,你我交情仍在。”
魔魂宗和万毒门同为魔道名门,但最近几个纪元阴阳魔宗独领风骚,万魔宗、邪心宗紧随其后,他们两派不上不下,憋屈得很。九幽魔主有意振兴魔魂宗,加上门中出了一个莫何一个霍海,未来着实可期,而万毒门苏樵谷莺同样出色,两派都把这个时代看作复兴的绝佳机会。今日醉瘟神帮九幽魔主拿到至圣木铎,他们本来就有交情,日后联手推翻阴阳魔宗、万魔宗之流,魔道还不是他们的?
刚才九幽魔主显露的修为无疑震慑住了醉瘟神,有些时候实力的确是很直接的令人臣服的手段。
高手就是高手,醉瘟神很快转过脑筋,和九幽魔主一个眼神示意,已然达成共识。
“九幽摄魂手”继续挤压至圣木铎的领域,白凝霜在内勉强化去“光明劫”的余威,“见见生莲”领域中的蓝色火焰莲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不知有过多少盛放与凋零,亦不知这是白凝霜的什么道法,竟然颤颤巍巍地撑住了“九幽摄魂手”的紧握。
“咦?”九幽魔主面露讶异,对至圣木铎更是心痒难耐。区区地道境的蝼蚁,有了至圣木铎就能和他对峙,要是至圣木铎在他手中该有多美妙!
醉瘟神和九幽魔主联手,其余五位天道境高手焉能坐视不理,立即停止内斗专心攻击两人。白凝霜在谁手中,谁就是众矢之的。
“烂醉如瘟!”醉瘟神大喝一声,果断施展压箱绝学。方圆千里之内,空气都像泥泞的沼泽,里面充斥着令人作呕的发馊的酒气,在这片领域中烂醉如泥才是正路,否则只会恶心死。
久入鲍鱼之肆则不闻其臭,但初入瘟疫般的腐烂酒气,多心妙尼、暗君子等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恶心得不要不要的。
“我去你大爷!”噬髓妖君破口大骂,随即吸到了外面的味道,腹中翻江倒海,弯腰便吐。
酒啊,真是瘟疫。醉,则是一颗心麻木不仁的瘟疫。
“我给你争取一炷香时间,你尽快拿下这女娃!”醉瘟神对九幽魔主传音道。
“有劳。”九幽魔主也不废话,一心要瓦解白凝霜的抵抗。
白凝霜在“见见生莲”中不断凭空挥剑,一朵朵剑花是火焰莲花,四面八方的剑气莲花形成一个千丈大小的圆球,仿佛混沌未开的天地把白凝霜守护在内。
跑不掉,只能守。激战之中局势瞬息万变,如何应对,合适与否,果断与否,全是能左右生死的东西。
杨圣冰自不会去打扰白凝霜的苦守,但他也无力与她携手去完善莲花天地。他没有澄澈温柔的秋水,只有冰冷生硬的雪花,那是水死后僵硬的尸首,怎能与美丽的火焰交融并济呢?
一个人失意后,连雪花都有罪似的,连“道”都有罪似的。可惜,许许多多人都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幡然悔悟。
苏谪也在后悔。
分不清自己在后悔什么,但今天他心里特别慌,大半年过去了,从没有这样心慌过。
女娲娘娘的指尖是极其美好的世外桃源,倘若苏谪和白凝霜被困在此,别说一年,哪怕一百年一千年,甚至地老天荒,都是好事。然而偏偏不是。
想了半天,苏谪略懂心慌的原因了。但这是一个很不好的理由,不仅于事无补,更加伤墨雨桐的心和……额,李鸢放就算了。
“今天下雨。”李鸢放嘀咕道,“我讨厌下雨,浪费时间。”
“下雨浪费时间?”苏谪顺口反问。
“是啊,下雨天好多事都不能做。”
苏谪哑口无言,李鸢放的理由很理直气壮。
“下雨天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做,怎么会浪费?”苏谪强笑道。
“你看你看,你也是强颜欢笑,我说的是事实!”李鸢放颇有自得之色。
苏谪无奈,李鸢放把天聊死了。墨雨桐还在接受玫瑰的加冕,她置身玫瑰蝴蝶的海洋,苏谪只能震惊于她的尊贵与强悍。
说起来,对于墨姐姐,苏谪一直是敬畏得比较多吧。这不妨碍他们成为好友,却仅止于此。
苏谪心头发闷,有些无聊于这个世界的残忍以及人生的孤独,等一个对的人就像等沉默不语的珞珈山,你知道山在那里,但它就是不过来。
更无奈的是你还过不去,只能在女娲的指尖接受时间的煎熬,每天去数无数的星辰。
坐在“相思竹海”的水面,仍然倚在失眠的竹身,苏谪摸出叠浪真人送给他的那支玉笔,随手接过空中洒落的一片片竹叶,蘸着弱水在上面随手写字。
李鸢放不乐意做这等附庸风雅的事,自顾自又去探索女娲石像,他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懂得与一次次的失望握手言和。
墨雨桐的加冕仪式已到尾声,整个玫瑰蝴蝶的国度都臣服在她身边,将来等她完全领悟《女帝仙经》的杀道传承,珞珈界必出一位大杀四方的女中至尊。
现在,这位未来的女中至尊站在玫瑰中默默看苏谪的背影,他写写画画的样子真的有点蠢,墨雨桐想来想去,白凝霜是瞎眼了吗?
看看他都写了些什么?!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哟,果然是个多情种子,时刻念念不忘小情人。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尼玛,这是什么鬼?等等,吹笛?姬幽兰不就是用笛子?妈蛋这货也不是好东西啊!
一片片竹叶写完就被苏谪丢在水面,弱水载着竹叶四处游荡,墨雨桐觉得可笑,你个弱水还能浮起竹子,这弱水不纯!
看来看去,墨雨桐想找几个熟悉的字眼,也不用多熟悉啦,就随便什么刮风啦下雨啦,芭蕉啦梧桐啦什么的,这些难道不是诗词歌赋里信手拈来的吗?
终于来了一句,墨雨桐双目一亮。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不错。
“一番洗清秋。”还阔以,秋天正是梧桐最美的季节。
“渐霜风凄紧。”霜你个头啊。
……
又写了几句,苏谪明显勾起了相思之情,下笔百转千回,一字描摹许多遍,终于写到一句。
“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
墨雨桐:“???”
你特么这是什么鬼?
苏谪又重复了几遍,写满“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的竹叶明明只有十来片,却掠夺了墨雨桐的全部目光。
一刹那,玫瑰也黯然神伤。
“苦淹留,苦淹留。”原来和我在一起,对你来说全是苦啊。
嗯?墨雨桐又感觉不对了,这货苦不苦和我有啥关系?!
烦死!
苏谪完全不在意他身后墨雨桐起伏不定的杀气,他已习惯墨雨桐的各种气息,天天都有杀气,见怪不怪,再说墨姐姐正在接受传承,有点波动也正常。
把肚子里的墨水用光,苏谪想不到其它的字句,于是又回过头来写他觉得应景的句子。完全没有任何恶意,可误会这东西总是这样嬉皮笑脸地耍流氓,全不管造成多大的误会。
“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反反复复,全是这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