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游人早被九天兰琴和千叶冥刀毁灭,苏谪、李鸢放和墨雨桐孤零零面对威震四海的九天兰琴,惶恐地等候“二月兰”的杀招。
跑就太可笑了,原地抵抗也没啥用,墨雨桐只能挡住苏谪试图用同门之谊让“二月兰”网开一面。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人道境和地道境仍是太弱。
无视墨雨桐的拦路,“二月兰”一扫琴弦,一朵洁白的兰花在墨雨桐脚下疯狂绽放,弹指间形成一间兰花囚笼将墨雨桐困住。墨血玫瑰刺刺在兰花瓣上,兰花只微微一叹玫瑰就惆怅得不能自已,无力去刺破兰花好意的规劝。
九天兰琴再一声清亮的歌唱,万里方圆的兰花海仙女失踪,千叶刀主脸色大变,吼道:“你疯了!”
兰花海形成一个万里方圆的“〇”。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月之皎皎,凉凉其光。不掬而弄,于月何妨。”
……
当时若不采幽兰,他年不必有罪愆。当时若不掬水月,他年何事盼长圆?
一切的一切,只要不开始就好了。只要不开始,那就不会有结束。人若要不失去,最好别拥有。
若拥有了,又真真切切地失去了,唯一的补救则是轮回。
“二月兰”的成名之战中,一招“兰之轮回”杀了一百三十位魔道天道境高手,直接导致当年盛极一时的“上罪宗”一蹶不振,由一流门派沦为三流。
眼下对苏谪这样一个人道境的后辈弟子,“二月兰”竟然用九天兰琴施展“兰之轮回”,千叶刀主怎能不惊骇?!
“妈的,疯女人!”千叶刀主怒吼一声,“你就是存心对我施展的,老子来会会!”
“二月兰”的性格和墨雨桐如出一辙,认定了要杀人,一出手毫不留情。可千叶刀主分明记得曾经的“二月兰”是个潇洒自如的女子,容颜未改,心却变了太多。
来不及了,快上车,哦不,上刀!
原本千叶刀主和“二月兰”相隔万丈,但在兰花海的自成领域内,千叶刀主距离苏谪则有上千里。有九天兰琴的加持,“二月兰”的大道世界“猗兰仙国”稳固非常,千叶刀主从外部强攻根本不可能,而且要救苏谪,只得硬闯“猗兰仙国”。
千叶刀主脚下祭出步法“耶耶耶耶”,诡异的四片叶子在兰花海中浮沉不定,任它多少兰花也抓不住叶子的踪迹,不管方寸之间或是千山万水,千叶刀主只需四步!
虚耶实耶?是耶非耶?虚实四步法,万水一念间!
四步来至苏谪身边,千叶刀主绕着苏谪急速旋转,千叶冥刀的刀光在兰花海中开辟出一圈刀光的圆形领域,正是千叶刀主的大道世界“圆觉刀域”。
勉强用大道世界撑住另一个大道世界,真正令千叶刀主面露难色的是“兰之轮回”的恐怖吞噬力,以整个“猗兰仙国”化为轮回之门,陷入其中的人怎可脱离?
千叶刀主也是痛快人,伸手在苏谪身上一拍:“借心印九章一用!”
苏谪体内的佛法金光抹在千叶冥刀上,“圆觉刀域”的边缘顷刻间有金光闪烁,好似“猗兰仙国”中一圈刺目的金色烫伤痕迹,与之接触的兰花都被烫成金色灰烬。
先把“圆觉刀域”和“猗兰仙国”勉强割开,再一式“冥刀长留”,千叶冥刀直冲云霄的刀光犹如擎天巨擘,接引了虚空中不可捉摸的冥界,从九天之上立即传来恐怖的撕扯力。
“兰之轮回”要把苏谪拖入脚下的轮回中,头顶的冥界则要把苏谪吸到天上,两股浩瀚而又霸道的力量在布吉岛上来回拉扯。苏谪瑟瑟发抖地听候命运的差遣,不晓得要被带到何方,要是能带到白凝霜的身边,那该多好。
又有布谷鸟在远处叫唤,“布谷布谷”的快乐是如此平常,又是如此不可多得。相比之下,要是做一对农夫农妇,与她春来播种秋来收,比这修仙快乐得多吧?!
凝神抚琴的“二月兰”眉头微蹙,她自然听得见布谷鸟。修仙路上大家经历的太多,每个顿悟的瞬间都有一个又一个或快活或寂寞的日夜在牺牲,“二月兰”已经亲自验证过苏谪方才的盼望全是妄想,否则她怎就种不出最可口的果实呢?
在“二月兰”分心的刹那,被兰花囚禁的墨雨桐心头一动,从袖中的乾坤袋内拿出一只金色的袋子,犹豫片刻,咬牙掏出袋子里的东西。
它一出现,不光兰花囚笼,连万里方圆的兰花海,甚至强大无匹的九天兰琴也在哭泣!
“二月兰”厉声道:“师妹!”
墨雨桐流泪道:“师姐,对不起……”
见“兰之轮回”停滞,千叶刀主怒啸一声,千叶冥刀舍开冥界的吸扯,轰隆隆狂斩而下!
“二月兰”脸色已是苍白,双手在九天兰琴上狠狠一划,浩浩荡荡的兰花瓣汇成一根百丈粗的洁白葱指,凌厉点向下落的千叶冥刀。
电光石火间,“二月兰”强大的底蕴显露无疑。
“圆觉刀域”替苏谪、墨雨桐和李鸢放挡住绝大部分的爆炸。千叶冥刀没能彻底斩断兰花指,因为九天兰琴的琴弦上站着一个人,一个朦胧的虚影,却让“二月兰”相形见绌。
兰花指就是那虚影点出来的。
千叶冥刀被强行止住,剧烈的反震之力让千叶刀主身受重创。由于墨雨桐的捣乱,“二月兰”祭出这道虚影后也身心大损。
千叶刀主狂吐鲜血,双目中满是不可置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分不清是受伤还是甘愿,他对九天兰琴上的三寸虚影长拜道:“女娲……”
甘愿,完全是甘愿。
苏谪、李鸢放和墨雨桐一齐目瞪狗呆。
那虚影是女娲……
下一瞬间,苏谪、李鸢放和墨雨桐也跪下了。
“参见女娲娘娘。”
“二月兰”抹去嘴角血迹,对墨雨桐道:“好自为之。”
墨雨桐低头不说话,默默收起手中金光闪闪的东西,苏谪不经意地瞥见,貌似是什么果实。
“二月兰”又对千叶刀主道:“别想封印了,以你这伤,一个月内不赶到梅园,神仙也救不了你。”
千叶刀主脸色惨白,起身苦笑道:“没想到你藏着这一手,补天灵符!你就这么用了……”
女娲虚影缓缓散去,“二月兰”玉指滑过琴弦,叹道:“命若没了,留它何用。”
她又看向墨雨桐,冷笑道:“师叔好手段,竟找了这个给你。好,我以后见到你退避三舍。”
墨雨桐连忙起身要解释,“二月兰”拂袖道:“够了,你就跟着他罢,我哪敢带你上路。”
“师姐!”墨雨桐道,“即使这是师父的错,但你总不能一辈子害怕罪恶杧果啊!”
“二月兰”更气:“要你管?!”
苏谪和李鸢放暗自嘀咕:“罪恶杧果?那是什么鬼……”
墨雨桐含泪站在那里,“二月兰”收起九天兰琴,片片兰花瓣洒落空中,她的身影一闪而逝,留下墨雨桐独自神伤。
千叶刀主上来拍拍苏谪的肩膀,叹息道:“小伙子,你咋这么倔呢?我堂堂千叶冥刀会骗你?你的狐狸真没死。”
苏谪难受至极,觉得所有人他都亏欠了,一时说不出话。千叶刀主道:“你们自己去那座山里解开封印,记得不要乱动里面的法阵。我得立即动身去梅园,或许咱们能在梅园碰面,到时候别再给我添堵了。”
苏谪躬身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铭感五内。”
千叶刀主咳嗽几声,道:“嗨,你也得谢二月兰,若非她拦着我,我本来是想把你榨干去填封印的。”
苏谪:“……”
李鸢放:“……”
墨雨桐:“……”
“可惜了!”千叶刀主摇头道,“就当便宜你们,还有一点千万要记住,明年春耕之前务必离开布吉岛,否则大祸临头。”
“千万别等布谷鸟全部回来。”千叶刀主重复一遍,“耶耶耶耶”四片叶子飘出,他身法如飞,急速赶向梅园。
他要去找疗伤的圣药“无垢青梅”,和女娲对抗留下的道法之伤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治的。
剩下苏谪、墨雨桐和李鸢放心绪难平,鉴海之行风波频发,每天都有新惊吓。
“墨姐姐,你伤好了么?”苏谪问。
墨雨桐哼道:“我哪有伤。”
李鸢放也道:“墨师姐没被攻击。”
苏谪歉然道:“对不起。要拿起那个罪恶杧果,肯定要受伤。”
墨雨桐再哼道:“那又怎样,你比朱回春可差远了。”
李鸢放估计属猫的,终究憋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问墨雨桐:“墨师姐,罪恶杧果有啥来历?”
墨雨桐朝李鸢放一瞪,顿时把他吓得连退五步,慌忙摆手道:“那个,哈哈,我随便问问,我对它,嗯,毫无兴趣!”
墨雨桐气鼓鼓站了半天,身后一点动静都无,她扭头一看,苏谪一副任凭差遣听候发落的模样,李鸢放则规规矩矩跟在苏谪旁边。
墨雨桐喝道:“杵在那做什么?赶紧疗伤去,干活时难道要姑奶奶上手?!”
“哦哦,对!”苏谪连连点头。过会还要去解开封印的,还要去救赤琰的。
赤琰真的没死吗?想到它苏谪立刻有了动力,乖乖坐下运功调息。
墨雨桐一声轻哼,跑到百丈外的空地上坐着疗伤。山被削平后,那条河水改道直流而来,距离墨雨桐丈许远而已。
水是好水,人也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苏谪睁开眼时已在午夜,天上一轮圆月分外皎洁明亮,他恍恍惚惚掐指一算,原来今日恰是中秋。
在茫茫鉴海,在布吉岛上,这个中秋也算别致了。
墨雨桐睡在一朵很大的玫瑰花瓣上,花瓣漂在水面。流动的水拉扯着月色,舞动的月光丝丝缕缕缠绕玫瑰花瓣。流水推不走她,她似乎被月光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