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张看起来冷若冰霜的面容,一双宛若秋水一般的眼眸,眼梢修长,笔直的两道细眉,齐腰的长发披在身后,头顶压着一缕平整的辫子也垂到了脑后,额前的发帘浓密光亮。
当那双丹凤眼缓缓睁开时,眼前一片漆黑,兰心有点纳闷儿,她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感觉手里握着一把宝剑,还有两个冰冷的金元宝,周围似乎还有不少首饰之类,她感觉身上还盖着被子,脸上也蒙着东西。
兰心一把将脸上的布扯了下去,宝物的光芒让她看清了一点周围的样子,局促的空间让她感到压抑,她用手敲了敲旁边的木板,又用力推了推上面的木板,刚刚苏醒她还有些茫然,头脑中也不太清晰,她闭了一会儿眼睛,稍稍调理了一下气息,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应该是躺在了棺材里。
“这两个败家孩子,怎么给我装棺材里了?”兰心自言自语道。她清楚的记得,她帮晚风封印了他体内的那位神的意念,此后或许消耗太大了,她感觉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但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晕倒了一百多年。
兰心也明白了,两个孩子一定是以为自己死了,她叹了一口气,用手滑动那棺盖,棺材开了一道一尺宽的缝隙之后,就不再动了,从小就在轩辕府里长大,她当然明白外面还有一层棺椁,于是她手上用力,轰的一道气息将外面的棺椁掀起了一尺高,又落了下来,她的力量拿捏得恰到好处,棺椁上的钉子都被拔起,却又不破坏上面的木板,她觉得那样也不太吉利,毕竟是孩子给她的送终之物,也算是尽了孝。
兰心笑了笑,顺着棺材缝爬了出去,推开了棺椁的盖子,跳到了外面,地宫里有些黑暗,但这可难不住她,她知道但凡祭祀一定会留下蜡烛。在一座纯金的烛台上,插着无数的蜡烛,她拿起一根,用两根手指一捏蜡烛的捻,当她的手指迅速搓动松开时,蜡捻上先是冒出一股蓝烟,接着便腾起了火焰。
她又点起了好多蜡烛,整座地宫里都被照亮了,看着奢华的雕塑,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她摇了摇头,回头又瞧见了自己和江浩的雕像,她定睛看了江浩的雕像良久,叹了一口气道:“你知不知道,咱们的孩子长大了,咱们都有重孙子了,也有重孙女了,还有外孙和重外孙女,晚秋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不是她亲娘。”
江浩的雕像,目光始终看着下面,好像是在跟她对视,又好像根本就没看她。
“呸!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上辈子我欠你的,已经还完了,这辈子我可不欠你的了,呸!去找周文文吧,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喜欢她,咱们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你害我做了好几十年的寡妇,你可真够狠的。”兰心说着眼里就噙着泪水。可转念一想,真的跟他一点瓜葛都没有了吗?
兰心闭了一会眼睛,一行带着温度的泪水划过她的脸颊,“你给我生命,让我尝到了爱情的味道,也让我成为了母亲,婆婆,奶奶,外婆,这都是你给我的,我去见过海王师父,她让我留在祥云岛,她说你会回来,可我不能那样做,我不能丢下晚秋和晚风,还有婷婷,她是个好孩子......”兰心哭了一阵,啐了一口道:“呸!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听不到。”
兰心无力地站在那里,无力地看着江浩的雕像,她突然扑了上去,眼泪扑簌簌地流着,“可我不跟你说,我又跟谁去说呢?”
哭了好久,兰心站起身看了看江浩的雕像又看了看自己的雕像,转眼又看着江浩,良久她咬了咬牙道:“我一定要找到你,有些事你得跟我说明白,讲清楚,现在应该是你欠我的。你现在究竟是和星溪遥在一起还是和周文文在一起呢?或许你也有你的难处吧!好吧,见面再说吧!”
兰心又看了看棺材里陪葬的那些东西,看了看整座地宫,心中暗骂,“两个败家孩子,弄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干嘛?”竟管如此,她心里也觉得挺满意,她一边琢磨一边寻找出去的门,可是那里面似乎都是墙壁,但这种普通的物体障眼法可难不住兰心,很快她就找到了机关,打开了地宫的门,当她一路走去,开启了无数的机关,看到那么多,那么大的地宫时,心里一路暗骂,又一路开心,当她走到最后的那一座地宫时,她看到了几十座雕像,纯金的雕像,都是她熟悉的人,其中也有虎丫头和金妹妹,而且还有西界的那位曾经的女王丽莎.格罗伊小姐,还有她的母亲艾丽特.格罗伊,也就是当年的晨星和她的女儿。
兰心摸了摸莎莎的脸颊,“小美女,你如今都成了老太婆了,不知道你那位猴爹还能不能认出你来,你是个可怜的孩子也是个幸运的孩子。”
兰心一一看过了那些昔日的好友,她现在还不知道,其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已经作古。
兰心打开了最后的机关时,她顺着石阶走到了上面,她知道,上面的石板就没有什么机关了,只能靠蛮力推开。
兰心走出地宫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天空中的大片乌云已经被风吹成了一块一块的云朵,从缝隙里露出了蓝色的天空。但她觉得不太对,外面被火烧得即将坍塌的灵堂下面,明显是一座坟穴,她撘眼一看就明白,那一定是晚秋和晚风为了掩人耳目,使的障眼法,这应该是儿媳妇陆婷婷出的主意,可是这上面的墓主是谁呢?兰心想到了红燕和念溪,但她又不希望是她们,而且明显这坟墓遭到了人破坏,看样子是刚刚被破坏不久,里面的棺材和棺椁都被火烧光了,埋在土里的东西怎么可能着火呢?
“是盗墓贼。”兰心心中暗道,她感知一下周围,没有任何可疑的气息,她又仔细看了看那块石碑,在石碑的后面有一行隐蔽的小字,上面写着红燕的名字,红燕的碑文是完全用西界的语言写的,但很早以前兰心就已经能说西界的语言,认识西界的文字了。
看过了墓碑上的文字,兰心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又怒火中烧,她腾地跳了出去,在周围林子里找寻了一圈儿,她越想越气,心中暗道,“真是欺负人欺负到家了,盗墓也就罢了,居然还一把火烧了红燕的尸骨,倘若里面的人真的是我,岂不是被他们活活烧死了?”
兰心在那座小山附近找了很久,她发现了一串凌乱的脚印,但走到山坡时,脚印已经被雨水冲下的泥沙覆盖,再往前走就是下山的石阶。兰心站在石阶上面看了良久,石阶通往山下,连接着一条弯曲的道路,那道路不知通往何处。
驻足良久,兰心摇了摇头,她觉得这样找下去完全是徒劳无益,当务之急还是要回到家里,询问一下晚秋和晚风,在红燕的棺材里都放了什么物件,到各个黑市档铺大港口和码头去打探,只要那些宝物现身,就不难抓到盗墓贼。
兰心打定了主意,她是早晚要替红燕出了这口气不可,于是又返回了坟墓,她想把那石板挪回去,却发现,通往地宫的石阶上,留下了不少带泥的脚印。兰心觉得纳闷儿,难道那伙盗墓贼又回来了?她冷哼了哼,噌的抽出了腰间的秋水,一声不响地顺着石阶走了下去。
地宫里的老者和他的一双儿女发现了兰心的棺椁已经打开,但里面却没有兰心的尸体,都大惊失色,三人放声大哭。
兰心听到了里面的哭声,口口声声喊着老师和小姐,她满心狐疑,走到那暗道门前,瞧见地宫里有两个老头和一个老太,还有五六名随从,可是那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两名老者正在哀声叹气,那老太手拄着拐杖,一手拍着棺材,正放声大哭,边哭边骂:“这是哪来的狗贼,竟偷走了师父,待我抓住他时,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看了一会儿,兰心更觉诧异,手持宝剑走进那墓穴,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哭!”
闻言,里面的人都回过头,瞧见兰心身穿入殓时的寿衣,活脱脱地站在那里,手中还握着利剑,正是那把秋水,她的容貌一点都没变。
地宫里的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那老太第一个反应过来,颤颤巍巍道:“师父,你,你是人还是鬼?”
兰心仔细打量对面的三个人,那三人都老得不成样子,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老头儿,简直都要老得掉了渣,晚上不主意,冷眼观看还真能把人吓死。
“你们都是谁呀?来我坟墓里做什么?”兰心皱起眉头问道,她使劲回想,自己曾经收了五个徒弟,第一个就是自己的儿媳妇,陆婷婷,另外四个,是红燕和念溪的四个孩子,三个男孩儿四个女孩儿,可他们没有这么老。
“师父!您,您老人家活过来了?”说话的老者躬身跪倒在地,“师父,我是您的徒弟,晴天啊,您忘了,我的名字还是您给起的呢。”
那老太也跪倒在兰心面前,仰面道:“师父,我是云朵,我的名字也是您给起的呀。”
“你是晴天?你是云朵?”兰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上前细细打量了那两位老者半晌,又看了看站在一旁躬身带笑的老者,“你们是红燕家的?”
“正是,正是,小姐,我是阿福啊。”那老者急忙道。
兰心扶起跪在地上的老者和老妪,苦着脸道:“孩,孩子,你们俩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
“师父,您还不知道吗?您过世那年我们还不到七十岁呢,可这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了,我都已经一百八十岁了。”轩辕云朵满脸凄然道。
“你的意思,我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兰心还以为自己刚刚死去不久,此时才知道,这一觉竟睡了一百多年。
“呃!”
阿福苦笑道:“小姐呀,你说的对极了,你这一睡就是一百多年啊。”
兰心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也罢,时光不能倒转,还是说说眼前的事吧,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阿福叹了一口气,将昨夜直到今天所发生的事细说了一遍。
兰心听完又是勃然大怒,倒竖双眉,怒道:“可怜我那红燕,我一定要把那盗墓贼抓住,这里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去找晚秋和晚风商量吧!”说完她转身就走。
“师父!”轩辕云朵急忙追了出去,对兰心道:“师父,您还是先跟我们回家吧,很多事情您还不知道,现如今世道变了,不是从前的样子了,再说,您身上还穿着寿衣呢。”
兰心闻言,低头看了看,果然身上穿着入殓的寿衣,她叹了一口气,笑道:“好吧,看来我也真是老了,不过这衣服倒是挺好看。”
“是,是呀!”轩辕云朵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跟着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