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这时周围并无人,燕王望着自己袖子破洞一时哭笑不得。
趁着燕王低头发愣的当儿,夏雪转身就准备开溜。没想到燕王反应比她更快一些,伸手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夏雪本来穿的就是偏大一些的男装,把脑袋一缩,双手一抬。
那件衣裳就被扬了起来,等燕王松开手时,夏雪已经溜得没影了。
毕竟这南门口离燕王住的那间安阳殿还隔了好几道的内宫门,她倒要看看燕王穿着一件破袍子要怎么走回去。一想到这儿,躲在不远处的石墩后的夏雪就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只不过燕王的脸皮厚到连她都想不到,他竟然就着那身衣裳大咧咧地继续走着。
也是夏雪失算了,宫人们看到是燕王走近时,立刻行礼的行礼,退避的退避,没人敢抬头仔细瞧他今日的装扮是怎样的。
就算他衣服破了,除非是穿着去上朝,否则也不会有人发现。
而夏雪此时才是真真被困住了,她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穿的是普通男装还只剩下了一套灰白色的中衣,若是就这样走在甬道里,那是相当扎眼了。
这都要怪韩溪桥了,夏雪想起来就有些上火了,等下回见面再质问他怎么这么不讲义气,说好了一起回宫的,没到约定时间他怎么就先走了。
其实韩溪桥根本不是先走了,而是压根没有离开过天心坊。
云霏儿不消几句话,就已经让朱掌柜相信韩溪桥在祁州时曾经对自己始乱终弃。她这烈女寻夫千里迢迢地都找上门了,又是圣女的朋友,朱掌柜自然是要帮帮忙的。
韩溪桥被人诓着稀里糊涂地喝下一杯加了料的酒,立刻醉得不省人事,就被抬到了厢房的罗帐内。
而此时的夏雪还正踌躇着,光天化日之下她穿着这一身不得体的男装,要如何平安回到安阑宫去呢?
“你们快些吧,再来不及布置,天马上就黑了!”远远地,有个宫女的声音催促着什么人。
夏雪探头一看,是一群宫人捧着各种颜色的纱绸,匆匆直西往东而来。看那些宫人的衣着,像是尚衣局的人,只不过他们手中捧的不是成匹的布料,也不像是成衣,更像是做成了什么长条状的布卷,所以几人凑在一起小心翼翼地碰着一卷。
这样走道自然是快不了。而且最后那几人,个头不一,有个小太监脚步慢一些,导致手里的布料散落了一大截。
领头的宫女一看这情景,立马转头到了队尾,几乎是要跳起来骂人了,“你这狗奴才!怎么办事的?拿个绸带都拿不稳,还有什么用啊!”
队尾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连忙谢罪,可依然没让领头宫女满意,让前面两个宫人分走了他手里的东西,并且罚他跪在碎石步道上,跪到天黑才能走。
那小太监年纪也不大,老老实实跪在那儿,一边无声抽泣着,一边用袖口抹着眼泪。
“你别跪了,回去吧。”夏雪一时没忍住,上前劝道。
小太监揉着眼睛,抬头看了夏雪一眼,没认出她来。
“我是安阑宫的良妃,有人问你,就说是我让你回去的,快去吧。”夏雪自报了家门,却换来对方狐疑的眼神。
夏雪扯了扯自己的衣裳,“这只是一个装扮而已,难道你不信我的话吗?”
那小太监这才恭恭敬敬地给夏雪行了礼,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多谢良妃娘娘。”
“行了,你是尚衣局的吧?快回去吧。”
“多谢良妃娘娘。”那小太监还一个劲地重复道谢着,并不打算往回走的样子。
“你不敢现在回去,是怕管事的问起,就知道你被罚的事情了,又怕再问责,是不是?”夏雪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想起自己当初在浣衣局里的日子了,不禁摇头轻笑了起来。
这小太监被人戳破了心事,涨红了脸颊点了点头。
“那我同你一起回去吧,你们尚衣局的孟姑姑,我还是认得的。”
听到这话,他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眼底流露出感激与崇拜。
还没走到尚衣局外面,这小太监示意夏雪等一等,他几步先从侧门跑进院子里,拿了一匹织锦让夏雪当做披风穿在身上。他稍微将布匹一扎一系,就几乎看不出来这是由布料现改的。
夏雪自己都不在乎形象了,没想到还有小太监替她考虑,“多谢了。”
“不敢不敢,娘娘是来替奴才说情的,虽然娘娘的装扮……也十分和蔼亲民,但毕竟尚衣局里人多眼杂,还是有件披风好一些,这才符合娘娘的身份。”
“你这布料倒是不错。”
“得娘娘慧眼赏识,是前段时间管事姑姑布置下来的功课,照着贡锦绣的,不过奴才用不起好料子,所以只虚有个样子,不禁细看。”
“这是你自己绣的,那倒是厉害了。”夏雪忍不住夸赞道。
尚衣局里的绣娘大多都是女子,而且都是从民间绣坊里推荐来的,本就手工精湛,进宫之后还有专门的师傅教习授训,才能精益求精。
夏雪回过神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姓王,贱籍奴才本无名字,入宫之时,有位公公曾给奴才赐了名,叫宇。”
“王宇。好,我记下你了。”
进了尚衣局之后,夏雪的到来,让尚衣局一些老人赶紧出来迎接。
她便解释了王宇的事情,他们点头应允不会对王宇再做处罚,夏雪才准备离开。
“良妃娘娘,怎么会来尚衣局?”
夏雪已经转身要走了,忽然从院子里另一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让她禁不住眉梢一挑。她做好了面部表情管理之后,才回身对着那位笑道,“夜总管怎么也在啊,真是巧了。”
“确实巧了,奴才也是要走了,那就送娘娘一程吧。”夜公公话里说得客气,但脸色却一点都不客气。
“不……不用了吧。”夏雪有点怂了,她已经预想到夜公公接下来会跟自己说什么话,很不想再听他当面演练一番。可她目光瞟见周围尚衣局的宫人们正低着头恭送自己离开,忽然提醒了她,现在自己好歹是妃子了,再不济也是主子。他只是个太监头子,可不能像以前当自己小宫女那般训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