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晕船为何不早跟我说？”夜公公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意。
夏雪感觉到自己被人从地上抱起来放到一边的床板上时，睁开眼望着他，想开口解释，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先喝点水。”他拿起水杯，坐到床边，将她扶了起来。
夏雪费劲地摇着头，不想喝。
夜公公盯着她皲裂开的唇，皱紧了眉头，“这是做什么？故意折磨自己来减轻负罪感？你错了就是错了，以后记住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就是了。这般折磨自己，你对得起那些拼死也要保护你的人吗？”
他提高了声音，吼得夏雪有些无措。
没错，她确实是想惩罚自己，可被夜公公揭穿时，才发现自己实在蠢得可悲。
“我只是……只是想帮忙……”不争气的眼泪终于倾泻涌出，她从未想过自己鲁莽行事之后会有这样的代价。要不是她在侯府中的毒并没有被彻底解除，要不是她跟李慎被迫分开，也许事情不会发展成今天这地步。
“喝点水，我去取些晕船的药丸来。”夜公公将水杯塞到她手中，夏雪想接住。不过她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手上根本没有力气，水杯一下就掉了，还将水洒了夜公公一身。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夜公公二话不说，起身去重新倒了一杯过来，喂给她喝。
“你是不是上船之后就没吃过东西了？”
夏雪心虚地轻轻点头。
夜公公长叹了一口气，扶着她靠在床头的位置，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他拿回药来，还端着一些鱼肉羹回来，换了之前那些正常吃食。
服下药后，夏雪见他端着热腾腾的鱼肉羹打算喂自己，她赶紧伸手去接碗，“我自己来。”
“别逞强，等有了力气就照顾好自己，这船上可没人伺候你！”夜公公寒着脸。
夏雪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再坚持。
夜公公一勺一勺地喂，她已经吃下大半碗，只是鱼肉羹有些太咸了，齁得她想喝水。
她只是瞟了一眼旁边的水杯，夜公公立马发现便起身帮她去拿水杯。
夏雪心中暗道，不愧是伺候皇上的人，真是善解人意。
夜公公起身的动作，让她才注意到，之前她没接住的那杯水弄湿了他大腿处的衣袍。他来来回回照顾自己，都没有来得及去换身干净衣裳，那水渍的痕迹像是尿湿了一片似的。
她伸手拿起自己的帕子，想帮他把衣裳拭干一些。
等他坐回来时，夏雪便很自然地用帕子在他腿上来回抹着，帮他擦着身上的水渍。
夜公公绷直了身子，喝道，“你，你做什么？”
他一手拿着茶杯，一手端着碗，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刚才把你袍子弄湿了，我想帮你……”夏雪正说话时，却发现手底下似乎接触到一根忽然出现的物什。她微微一愣，抬起头来望向夜公公。
夜公公脸色窘迫，突然起身，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她床边，整个人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只剩下夏雪傻愣愣地还握住手里的帕子，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从认识夜公公以来，她从来没见过他会有这样的表情，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夏雪仔细回忆了起来，她的手捏着帕子在他小腹的位置来回擦拭着，然后忽然就……
“不会吧，夜公公他是内务府总管，是宦官，是太监头子啊，应该是已经没有那个东西才对。”
夏雪不能确定隔着衣服布料，自己的手到底是碰到了什么，可夜公公的反应确实很奇怪。
“也许只是藏在身上的什么暗器？是我想多了吧。”
半日之后，夏雪恢复了些精神，可夜公公再没来找过她。
她想了想还是该当面跟他道声谢，便去寻他。
走到船舱门口，她还没叩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喘气的声音，像是里面的人呼吸很重很艰难的样子。夏雪心中一惊，难道夜公公也出现身体不适？
她没多想，干脆拉门直接进去了。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夜公公正在练倒立，而且他只用一根手指做为支撑点。
也不知道他已经练了多久了，地板上一滩水泽，像是从他脸颊上滴下来的汗。
外面有人忽然进来，夜公公立刻跳转翻身落到了夏雪眼前。他整个人只穿了一条布裤，上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汗如出浆。而因为久倒立，整张脸也红通通的。
当他看清眼前人时，有些不知所措地跟夏雪对视着，一言未发。
夏雪也有些慌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擅闯。她见他满头满脸的汗珠，脑子一抽，竟然抬手用袖口帮他擦了两下。
夜公公大概也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动作，不避也不躲。
“本来我是来说声谢谢的，那，那不打扰你练功了。”夏雪的脑子总算是活了过来，慢慢收回手，然后赶紧转身逃了出去。
女子淡淡体香忽近又忽远，夜公公望着她逃走的背影，唇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四五日的行船，夏雪从未如此规矩过，眼看到了渡口，离京畿范围越来越近。
由船再改为马车，夏雪一个人坐在车厢里，而夜公公与车夫坐在前面。
原本她以为自己先回了京城，谁知道到了京城时，才听说姬康已经回宫了。不仅如此，京中已经贴出了皇榜，向天下昭示祁铜二州私矿被查封一事，牵连官员三十多人一同问罪。查获商铺近百家，具体的处罚将在两月后再公布示众。
看来，姬康目的很明显了，犯事官员罪加一等，而普通商贾只要能举证，将不法之财尽数充公便不予追究。这一点不仅赢了民心，也算是彻底解决了私矿的案子。
只是夏雪最关心的是燕王该如何治罪。她问夜公公，夜公公称不知。
但瞧着夜公公的神情，夏雪不由得有些担心，该不会是雷声大雨点小，又让燕王给逃了吧。
听说那些官员都已经分批押解还京，到时候要在午门前最大的广场上斩首示众。燕王身为皇族，不落个砍头，至少也是要被贬为庶人，或者幽禁一世才算够本了吧。
夏雪猜想着案情的判决结果，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是太过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