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福道:“孩子们一天天大,咱们两个也一天天老,这也是没法子的。”
李氏道:“是呀。杏儿今年十五岁了,明年,最迟后年也要说亲了。秋梨可橙两个是留不住的,那两个孩子成天想着要去外面的世界闯。秋兰么,倒还可以再留几年。咱们好不容易有了显昌,中年得子,不可谓不高兴。只是他明年要是也上学了,这偌大的农场不就只留下咱们两个老头了?”
赵长福嗤笑道:“你说什么傻话!咱们怎么就成老头了?再说明年秋梨可橙秋兰三个不也在吗?”
李氏道:“你是不知道,自可橙在万苏隔壁买了宅子之后,她们姐妹几个就经常去镇上。可橙说了,务必要有一两个人留在那边看着货栈。这几天因为要挖沟渠,她们才拜托万大娘帮忙看着,不然哪里肯着家?如此一来,这个家还不是只剩下咱们两个了?显昌将来要是去读书,少不得也要跟大为似的去广州府的书院……到时候咱们一年能见他几回?我是光想想心里都难受得紧。”
赵长福不以为然地道:“还早着呢!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再说大为那孩子争气,说不定能上桂花榜呢。这十年寒窗苦读不就为了金榜题名吗?他要是中了,咱们也高兴。将来等显昌大了,也金榜题名,那才叫好呢。又有什么好难受的?”
李氏道:“话是这个道理。可是……罢了,我也不说了,睡觉吧。”探起身子就吹熄了床头的灯。
赵长福道:“我说你就是秋梨说的那种人‘悔教夫婿觅封侯’……”
李氏道:“不害臊!你是封侯么?”
赵长福道:“我不是封侯,可却说不定我的孩子是封侯,也说不定我的女婿是封侯……”
李氏一听见这话,当即来了精神,忙道:“长福,依你说,咱们给杏儿说什么亲家为好?”
赵长福道:“早着呢!你瞎操什么心?快赶紧睡觉吧!”
李氏却不这么认为,她在枕上想了半天,把身边所有适婚的小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觉得万苏最好,杏儿和他也熟悉,这亲上加亲实在太好啦!她决定过了年就暗示暗示万夫人,说不定这事就能行了!说到底,嫁人么,家境重要,但知根知底更重要!万苏还不够知根知底么?再者婆家关系又简单,不过一个婆婆罢了,将来省事得很!李氏越想越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便笑眯眯地入睡了。
谁知接下来一个多个月竟一次雨都没有落过,非但如此,太阳还比往年更毒更辣,几乎要把杏花村村口那口水塘的水都晒干了,村口的清水河也见了底。
半个月下来,合村竟然只有村口那口井还有水,除此之外就是可橙家的农场,他们靠着山上暗河流下来的水,总算能维持农场和三百亩稻田的正常生息。
只是这样下去,这一带的禾苗怕是再也不能得救了。
赵长福看着自家依旧生机盎然的农场,不无庆幸地道:“好在当初听可橙的话,扩宽了沟渠,不然到了今天,咱们也没水浇灌了。”
李氏道:“倒也不至于没水浇灌,就是辛苦一些,得到水潭那边担水。”
赵长福叹道:“咱们这点水还能维持,只是可惜村里那么多的禾苗了,要是再不落雨,怕是全部都要枯死了。”
李氏也叹道:“可怜见的,也不知道今年究竟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一滴雨都不落的?大旱之前竟然一点征兆都没有!”
秋梨道:“爹娘,难道咱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其他禾苗全部枯死?”
赵长福叹道:“没办法呀!咱们实在帮不上忙呀!现在正是禾苗抽穗开花之期,这水肥要是追不上,怕是到了十月就颗粒无收了!”
秋梨想了想,问道:“爹,山上的水……多么?要不咱们把水潭的闸开了……”
赵长福道:“你说什么?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开闸把水都放了,好用来浇灌咱们全村的稻田?”
秋梨点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赵长福摇摇头,说道:“我的儿!不是爹不想做好人,实在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呀!先不说咱们农场本身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咱们就说水渠,农场哪里有直通那边的水渠?”
可橙在房中坐了半天,这时候开门出来,突然冒出一句话来:“那咱们现挖一条水渠出来!”
赵长福吓了一跳,忙问:“可橙?你几时出来的?”
可橙道:“我刚刚出来。”
赵长福回过神来,又问:“你刚才说什么?”
可橙道:“我说咱们现挖一条水渠出来!”
赵长福大吃一惊,说道:“你说什么?现挖一条水渠出来?三丫头,你可得想清楚了啊!咱们的水本来就不多了……”
可橙道:“爹,村里人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真的颗粒无收,说不定饿死人也有可能的。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
赵长福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没错。只是现挖一条水渠也不容易啊!”
秋梨道:“之前咱们扩宽沟渠还不是十天不到就挖好了?”
赵长福道:“扩宽沟渠不难,因为这水渠本来就有个雏形在。可是新挖一条沟渠就不容易了。”
秋梨看了可橙一眼,果断道:“不容易也要挖!三妹,咱们这就去游说村民挖水渠好不好?”
可橙道:“好好的怎么成‘游说’了?二姐,我不喜欢你这个词。”
秋梨笑道:“那改成‘劝说’、‘鼓动’如何?”
可橙“扑哧”一笑,说道:“鼓动不错,我差点以为你要说‘煽动’呢!”
秋梨道:“我又不是秋兰。秋兰哦,活色生香——”
秋兰哼了一声,说道:“我不理你了!”说罢就夺门而出。
秋梨忙问:“你要去哪?”
秋兰道:“我去喊二叔帮忙挖水渠!”
赵长福看了一眼李氏,见她点头默认,便领着秋梨可橙出了门,挨家挨户地动员每家派一个成员去祠堂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