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吓了一跳,忙问:“难道真的断了?”又用脚尖踢了一脚秋梨:“你装死还是怎么的?”
可橙大怒,她扶起秋梨,边往院门走边大声说:“娘!奶奶明知道二姐的手腕断了,她还偏偏去拉二姐的手腕!敢情是想害死二姐,杀了二姐呢!”说话间强子已迎了上来,他见秋梨满脸泪水,也吓了一跳,忙一手抱起秋梨,匆匆跑了出去,又大声喊:“嫂子,赶紧走!别再耽误了!你看秋梨都要晕过去了!”
李氏便不再理张氏,抬脚就往院门跑。
张氏心中七上八下的,她刚才拉了秋梨的手一下,分明是使了大力气的,若那孩子的手真的断了,那自己这一拉——可不是火上浇油了?但她心下又存了侥幸,觉得人的手哪有那么容易断的?因此便问呆呆站着的春杏:“春杏,这是怎么回事?”
春杏人生头一次见识到了奶奶的脸冷心硬,自己明明都说二妹的手断了,奶奶不信就罢了,偏偏还用力去拉她!奶奶这不是存心要让二妹伤上加伤么!素日二妹和三妹说奶奶的是非时,她还劝她们,说奶奶是长辈,长辈做什么总归都是为咱们好的,咱们万万不能背后说长辈的不是的。可是此时此刻,她方才知道,奶奶是长辈没错,只是奶奶心中怕是真的没有装着她们姐妹三个!否则,看见秋梨那个样子,她又怎么下得去手?人家强子哥见了,都慌了呢!更何况她是亲奶奶?
张氏见春杏不说话,不由得火了,声音也大了起来:“我问你呢!你哑巴了吗?”
春杏淡淡道:“你问二婶吧。”说罢转身就往自家屋子去了。
张氏一个人站在厨房门口,怔了怔,方才吼了起来:“死春杏,你什么意思?”又冲紧闭着房门的二房大声喊:“人都死光了吗?怎么就没有一个人出来?”
二婶因为逞口舌之快惹怒了秋梨,又趁乱掰断了秋梨的手腕,现在正害怕着呢,因此紧闭了房门,死也不开。
秋兰日间往村里人家玩去了,刚才在李氏出门往三大爷家借牛车的时候回到家,她一回到家便被娘拉进屋门锁着,正奇怪着娘怎么把自己姐妹三个锁在屋里呢。现在听了张氏喊,便答道:“奶奶!我们在屋里头呢!”
张氏闻言便走到二房门口使劲拍门,便拍便喊:“出来出来,全部出来!赶紧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二婶不敢开。
秋容看了她娘一眼,心道:“有什么好怕的?”便打开了门。
张氏一见门开了,便跨了一只脚进去,冷着脸问:“秋梨的手是怎么回事?”
不等二婶开口,秋容就抢着答道:“她自己不小心摔断了!”
张氏不信,双眼只看着二婶,问:“怎么回事?”
二婶定了定心神,道:“秋容不是说了么?”
张氏将信将疑:“果真是她自己摔的?”
二婶吞了吞口水道:“难道还有假的?”
张氏听了便说:“还不煮饭去?难道还等着我煮给你们吃?”又嘀嘀咕咕的道:“既是自己摔的,又凭什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敢情是我欠她的呢!”后面这句话却是说给李氏听的。
二婶自然知道李氏苦大仇深的原因,因此听了张氏的话怪不自在的,忙招呼秋萍两个:“赶紧煮饭去!”又骂秋兰:“一个下午也不知道跑哪里疯了!跟个野丫头似的!”
秋兰心里委屈得很,明明是娘和她说:“你今天别在家了,出去玩去吧。反正你大伯娘在家,煮饭拔猪草什么的就指望她好了。你和两个姐姐玩去吧。”秋兰听了,想跟着可橙她们出去,但又被秋梨制止了,只得跟着秋萍秋容去,谁知秋萍秋容嫌她经常亲近秋梨可橙,也不要她,她只得自己一个跑到村头小红姐姐家玩去了。谁知娘现在又因为这个事骂她!
二婶才不管秋兰心里委不委屈,她骂了秋兰一句,心才稍稍安定了,心想:“秋梨那是自找的,谁叫她抱着我不放来着?”
秋兰看了她娘一眼,有心想跑到大伯娘屋子那边找可橙姐姐玩,便说:“我找春杏姐姐去——”
秋容听了“啪”的打了她手臂一下:“找她作甚!赶紧到厨房给我烧火是正经!”
秋兰只得可怜巴巴的跟在两个姐姐后头,一步一步往厨房去了。
李氏坐在强子的牛车上,将秋梨抱在怀里,红着眼睛不住的叹气。
可橙见状,忙安慰她:“娘,二姐会好起来的。”
李氏轻轻“嗯”了一声,她出了一会神,喃喃道:“秋梨可橙啊,娘实在想不到你们奶奶竟然会这样!”
可橙道:“就是!我也想不到呢。奶奶平时喊我们多做点活也就罢了,究竟那也不会死,不过也就是累一点罢了。谁知道她明知二姐的手受伤了,还偏偏要狠狠拉二姐的手的?”
秋梨手痛得脸都白了,闻言也虚声说:“娘,奶奶刚才拉我那一下可差点把我痛死了!她这是存心想我死呀!”
李氏哽咽道:“可不是!娘看在眼里,心都要碎了!”
可橙便说:“娘,看来奶奶除了不喜欢我之外,便是连二姐也不放在心上的。既然如此,咱们一大家子还混在一起作甚?”
李氏叹了口气道:“可你爹觉得他娘没错呀!”
秋梨低声道:“他娘没错!难道想谋了他二女儿的性命——这也是对的?反正我不管,爹这次回来,我是一定要跟他说的!”
李氏沉默了起来。
秋梨又说:“娘,我真的好痛!难道娘忍心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
可橙道:“二姐放心,莫说是娘,便是我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是不是呀,娘?”
李氏却再度沉默了起来。
姐妹俩相视一眼,也沉默了下来。
前头赶车的强子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口中大声喊道:“很快就到了,秋梨你再忍着点啊!”
可橙忙大声应道:“辛苦强子哥哥了!”
强子笑了笑,道:“这不算什么!秋梨可是我看着大的呢,她那么小的时候就爱往我家跑,连你强嫂子和大为哥哥都拿她当亲妹子来看待呢,更何况我?”
李氏闻言,这才笑了笑,掀起帘子,高声道:“强子兄弟,真的多谢你们了!”
强子不再说话,而是拼命赶起牛来。
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镇上,此时天色已全黑了。
李氏依稀记得去何首乌医馆的路,便上前头指起路来。
这样一来,车厢里可就只剩下秋梨可橙两个了。
可橙摸了摸秋梨的手腕,见依旧红肿,但秋梨的表情明显没有刚才那么痛苦了,她心里一动,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二姐,你是不是做给娘看的?”
秋梨将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道:“你才是做给娘看的呢!可差点把我痛死了!”她说着用没受伤的右手抚了抚肿得山包一般的左手腕,叹道:“二婶刚刚掰开我手的时候,我痛得差点没晕过去!如今倒是好了一点了,只是——说不定真的断了。”
可橙用手指轻轻戳了戳秋梨的左手腕,道:“我看倒不至于断了,八成是脱臼了。二姐放心,何大夫医术高明,必定能够将你治好的。”
秋梨道:“我心中有数,倒也不怎么担心。只是我这心里实在是气愤难平。三妹,你说,我的手都这样了,怎么娘还不肯松口跟爹明说要求分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