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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二章

    我差点被他呛到,一口气没顺过来,咳嗽了几声,“我猜你一直爱抚着下巴,是料到它早晚有一日会被人打断吧?”

    “怎么对长辈说话呢!”卜向空慈祥地嗔怪道,随即又沉思道,“看来你是和锦笛达成了协议,准备先对付我了。”

    我并没有答应锦笛,正要告诉他这事,不过卜向空不等我说话又道,“你不用说话,不管你们达没达成协议,我都会觉得你们达成了。锦笛叫你坐下来和她谈谈的目的,不就正在于此吗?”

    我被他说得一怔,原来锦笛之所以在被我拒绝之后未再劝我,是因为我的拒绝也早在她的预料之中,而只要我愿意坐下来和她谈,就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她并不在乎我同不同意她的建议,只要卜向空认为我同意了就行。

    只要卜向空认为我和她之间达成了协议,自然会再度对我下手。而只要卜向空再度向我下手,我为了自保就只有反击。绕了一圈回来,我还是会乖乖地照她说的去做。

    我本来还想不到这一点,此刻被卜向空点破,顿时有些毛骨悚然。锦笛对人的算计着实让人防不胜防,既然卜向空看破了她的用意,我本以为他会听我说些什么,不料他却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你真的不该答应和她谈谈,这时候你说什么都没用了。”

    “你明知她用心险恶,还是认为我和她达成了一致?”我忍怒反问道。

    “这事重要吗?重要的是我想坐那个位置,那你就一定要出事。既然这样,我不如就认为你要对我下手,这样我心里也过得去。”他倒是足够坦诚。

    “所以不管我见没见她,你反正是一定要对我下手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有点后悔没答应锦笛的提议。

    “此事稍后再议,不过眼下有个人需要你见一见,”卜向空亲昵地拍拍我的肩膀,“你去吗?”

    他对人的谋算一点也不亚于锦笛,所以我警惕地盯着他,“你要我去见什么人?”

    “有个人你还记得吗,就是你在蕉岭镇见到的那个,当年魏家惨案的相关人。”卜向空问。

    “狼窝的那个‘鬼’?他不是因为杀人被捕了吗,他在省城?”在问他的当口,我心中已经转过了好几个心思。

    卜向空并未到过蕉岭镇,却对这些事了如指掌。这其中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卜鹰告诉了他这些事,那么就是卜鹰骗了我,因为他先前告诉我他也不知卜向空的去向;二是卜向空一直就跟在我们后面,只是隐藏了行踪未曾被我们发现。

    “他叫韩杨,我将他从地方监狱提取到省城了,”卜向空道,“当年的事说起来还有许多疑点,不管我们之间谁会坐上那个位置,这事都是要查清楚的,所以你去吗?”

    “我去见他做什么?说起来还是我和卜鹰将他送进大牢的,他会告诉我真相?”我有些不解。

    “原本不会。”卜向空答道,“但是我已经做好了安排,只要他见到你,就一定会将真相都告诉你。”

    我怀疑地看着他,卜向空微微一笑,“你不相信我的手段吗?前期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铺垫。他是必死之人,但是心中还有放不下的牵挂,我将他的牵挂放大了数倍,所以他需要将某些讯息送出牢房去。此时只要有个熟识的人出现,他就会如获至宝地向这人求助。”

    “为什么非得向熟识的人求助?只要不是必死之人,都可以帮他将讯息带出去,无非是时间快慢而已。”

    “为了便于审讯,我将他收押在看守所里了。看守所里收的基本都是短期看押的人,这些人没有利益相关,凭什么帮他?”卜向空注视着我,“但你不一样,他有可以让你帮他的东西。”

    只要他将当年的真相都告诉我,我确实愿意帮他做任何不触及底线的事。我正这么想着,又听卜向空道,“你是做这事最好的人选,我所有的铺垫也都在此一举,魏家的事你不出面谁出面?”

    他说的没错,所以我不假思索地点头道:“好,我去。无论你是不是觊觎那个位置,是不是会对我下手,就冲你为魏家付出的这一切,我也对你心怀感激。”

    “你不用感激我,只有将魏家的事处理好了,到时我坐上那个位置才会服众。我们各取所需吧。”卜向空淡淡地道,神色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他说完这话便转身在前面带路,我跟在他后面,一路又走回了看守所。在路上卜向空交代我,进了看守所后若是韩杨问起我进来的原因,就说我是舒旭之死的疑凶,不过嫌疑已经被洗清,只要警局方面证实了舒旭身上有一根绳子,便可以放我出去。

    这说辞刚好可以解释为何我会出现在看守所,所以我点头答应了他。等回到看守所时,岫红见我和锦笛一道出去,回来时锦笛却并未在我身侧,顿时急道:“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锦笛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对我表现得格外亲近,这种感觉让我无比怪异,所以我只好听而不闻,与卜向空一道从她面前走过了。不过看见岫红之后我心中倒是一动,韩杨一直以来都爱着岫红,若是他知道岫红也与他一样身陷囹圄,不知会作何感想。

    昨晚我们便被关在看守所的最底部,下面已经没有牢房了,我看了一眼卜向空,心中奇怪他怎么不将我带到韩杨的牢房去。卜向空低着头在开牢房的门,并没有看我,也没有将我带到别的牢房去的意思。

    我看看他,又看看牢房内。昨晚我便有一个狱友,只是这人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又背着我躺在地上,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此时我见卜向空还是在开昨晚的那个牢门,奇怪了一会儿后,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牢房中从昨晚开始便一声不吭的这个人,不会就是韩杨吧!

    只是若他真是韩杨,岫红就在对面,怎么他也不起来与她相认呢?难道是因为环境不对,相见只会徒增伤感,所以他才避而不见?我心中满腹狐疑,这时卜向空已经将牢门的锁打开,将我推了进去。

    我一个踉跄进入了牢房,卜向空在我身后将牢房门又锁上了,随即便转身离去。韩杨背对我躺着,我也不能出声去叫他,否则他便会看穿我早知道他在这里,很有可能便不会告诉我任何事。既然他一直都不看我,我也只好找了个角落坐着,等着他起身。

    我本以为就算他不想动弹,至少午膳时间总会起身。等真到了午膳时间,狱警们推着车子挨间发放吃食,到我们这一间时,一个狱警用警棍敲了敲铁栅栏,示意我们过来拿。我站起身,又去看了韩杨一眼,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只好自己过去将两份吃食都接了过来。

    既然帮他拿了吃食,也算是有了去叫他的借口。我走到他身前,将他的那一份放在了草垫旁,对他道:“午膳我帮你拿了。”

    韩杨还是听而不闻,一动不动。

    我还以为他是因为身犯死罪心灰意冷,也不以为意,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谁知手刚触到他的肩膀,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韩杨的肩膀僵硬而阴冷,绝不是活人该有的触感。

    我心下一咯噔,一股寒意窜上脑门,马上伸手过去将他翻了过来。一将他翻过来,我便知大事不好,因为韩杨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浑身上下都透露不出半点活人的气息。

    韩杨死了!

    一想到此处,我便马上大声叫唤了起来,狱警闻声很快便赶了过来,岫红也在对面问我怎么了。我无暇理会她,只是对狱警道:“这人死了!”

    狱警将信将疑,开了门进来看了看后,顿时吹响了警哨,很快便有其他的狱警也赶了过来,很快便证实了韩杨的死,马上如临大敌。李宇闻讯也很快便赶了过来,我见他面色凝重中似乎还带了一些笑意,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原以为你们相熟,所以才将你们关在了一起,谁知你对他怀恨在心,竟然在牢里便杀了他!”李宇说得轻描淡写,话声却像一记重锤击打在我心上。

    “你们相熟?”岫红听到这话在对面迟疑了一下,“这人是谁?”

    “他叫韩杨,可能你也认识。”李宇转身岫红道,脸上表情有些不可捉摸。

    “他……他是韩杨!”岫红大吃一惊,声音都抖了。

    我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此刻早已心乱如麻,悔不该没听锦笛的话,而且居然对卜向空放松了警惕,如此轻易便再度落入他的圈套。卜向空和卜鹰一样一贯没正经,心思却实在太过可怕。

    他生怕锦笛和我能解开舒旭的这个局,所以提早又布下了另外一个局。他在将我送进看守所的同时,便安排下了韩杨这条线,让我和韩杨在一起呆了一个晚上。很可能韩杨早在昨晚便已死去,而我却和他一起待了一个晚上。

    等第二日我和锦笛果真解开了舒旭的死因,他便找了个由头将我再送回看守所,让我再度和韩杨一起呆一段时间。因为他对我说的话,这期间我必然会和韩杨说话,自然也就会发现他已死去。

    而韩杨死去的时辰必然不会超出昨晚太多,这期间我一直和他呆在一起,自然而然会成为“杀害”他的凶手。这个局比舒旭那个简单得多了,但也正是因为简单,所以更为致命。一个牢房里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人死了,剩下的那个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况且我有很明显的杀害韩杨的动机,他是当年魏家惨案的直接制造者之一,与我有灭门之仇。所以这一切也都显得合情合理,任谁也反驳不了,所谓大巧不工也不过如此了吧。我想得浑身冰凉,直勾勾地看着李宇没有出声。

    李宇见我盯着他看,耸了耸肩,“你看我也没有用。”

    他说着,示意狱警将韩杨的尸首从牢房中带出,自己则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然后忽然转身问我,“需要帮你通知什么人吗?”

    他这话问得非常奇怪,如果卜向空铁了心要构陷我,那么此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免横生枝节。可是李宇居然问我是否要通知什么人,听着就像他很希望有人来救我一样。我呆呆地看着他,眼下卜鹰和季明媚都对我避而不见,我还能通知什么人?

    锦笛若是知道此事,倒是有可能想办法救我。可她与我同样是灭门的大仇,我又怎能开口求她。所以我一时陷入了呆滞,脑中乱哄哄的也不知该想些什么。李宇见我没有反应,也没再言语,只是将牢门关上后便离去了。

    我在他离去后还是回不过神来,倒是岫红在对面的牢房里失魂落魄,一直在喃喃着些什么。我沉默了好半晌后,忽然听到她在说什么,“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不行……你不能杀他……你不能杀他……”

    “他不是我杀的。”她说得颠三倒四全无逻辑,我好容易才听清了她在说什么,“而且你在说什么不可能?我又为什么不能杀他?他和我是灭门的大仇——和你也是。”

    “谁都可以杀他,你不行,你也不能杀我!”岫红的情绪波动极大,“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会后悔?”我嗤声道,“我确实不会杀任何人,但那是因为我不会自己动用私刑,而不是我不想杀你们!”

    “不行,韩杨死了,就算不是你杀的,你背负杀他的罪名也不行!”岫红根本没在听我说什么,而是闭眼紧锁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了相当长的一会儿后才忽然睁眼,“卜向空的目的,并不在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