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我呆呆地看着他,心想刚才那只鸟说了挺多话啊,可惜我一句没听明白。吴悠对着天喃喃自语了一阵,这时古月和锦笛说完了话,又回到了他日常的角落,吴悠见状也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众人也都围着古月过去了,看来他们是要重新抽长短,决定谁会被鬼带走。之前的两次抽长短吴悠都没有参加,也没人叫他。这一次等古月拿出竹枝时,他却走到了古月身旁,竟像是要参加,众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吴悠直勾勾地看着古月手里的竹枝,也不说话,等大家都开始抽时,他才冷不丁伸出手去,从古月手里拿了一根。我已经被古月看破是在帮秦简查探,也就没有参与,只是站在那看着他们。

    所有人都抽完了,开始亮出自己手中的竹枝,吴悠看着大家都举起手,也跟着举了起来。我瞥了他一眼,顿时心就抽紧了,他手里拿着的居然是我上次折断的那根。这根竹枝因为是被我折断的,所以显得特别短,不用比较就看得出来。

    大家都在看他手中的竹枝,吴悠自己也歪着头看了半晌,然后忽然说了句:“它说得对,我果然该死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充满了宁静,我却有些愕然,那只鸟料到了他会抽到最短的竹枝?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就很熟悉了,众人纷纷上来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他,以作补偿。大概是因为吴悠不抽烟的缘故,所以大家给的东西五花八门,有一本翻烂了的线装书,一副断了脚的金丝眼镜,甚至还有一个匕首的刀鞘,想必匕首被秦简收走了,只留下了这个鞘。

    吴悠将东西一一收下,爱不释手,又戴上那个断了脚的金丝眼镜,在那装模作样地看起了书。不过这眼镜只有一只脚,必须用一只手扶着才戴得住。吴悠摆弄了半天,又是歪头又是皱鼻,那眼镜却还是在鼻子上待不住。他生起气来,就跑到了一个人的跟前,朝他伸出手去,也不说话,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我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这时他面前的那人面色变了变,朝着古月那边看了一眼。古月思忖了一下,朝他点了点头。那人这才伸手进去从怀中拿了个东西出来,递给了吴悠。吴悠接过那东西,顿时高兴起来,将它安到了眼镜边上。

    原来那人给他竟是一截眼镜腿。我又惊又奇,因为我在一旁看得十分清楚,当时拿眼镜给吴悠的并不是这个人。既然如此,那这只断了的眼镜腿怎么会在他的身上,他藏着这截眼镜腿又有什么用?

    而且看样子大家都知道眼镜腿在他身上,他拿出来给吴悠的时候,还请示了一下古月。难道这截眼镜腿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我心中疑惑,便重新打量了一下那人,只见他年近五十的岁数,非常瘦,穿着一身灰旧的长袍,唇边撇着两缕老鼠须。

    原本他长相清瘦,面相平和,但是因为唇边这两缕老鼠须的缘故,顿时又平添了一份猥琐之意,让他看上去既像是个教书先生,又像一个无耻鼠辈。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没见他有什么异常,便将头转了开去。

    吴悠一直在摆弄大家给他的东西,直到快吃饭的时候才叹了口气,又一个一个地将东西还了回去,他每还一个东西,都郑重地对那个人说:“记住了,这是我送给你的。”

    这举动毫无疑问极其幼稚,但是每个人都对他感恩戴德。我在那看了半天,忍不住苦笑起来。一边是明知道他活不过今晚,却送了各种用不上的东西给他,另一边是明知道这些东西没用,却来者不拒,最后再一一归还回去。这一来一往就像闹着玩一样,不知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

    当然,或许其中有我难以理解的情愫,我并没有和他们一起被关了十年,也难以揣测,此时见看守们已经在招呼他们进饭堂吃饭,便也跟了进去。吃饭时不出所料,所有人都将自己的肉菜拨给了吴悠。

    秦简走进来看见了这一幕,蓦然瞪大了眼睛,走到他跟前问道:“今日是你抽到了最短的竹枝?”

    吴悠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态颇为天真,答道:“是啊。我要去见鬼了,你看,他们都给我肉吃。”

    “可是,你不是从不参与抽长短吗?”秦简脸上难得露出表情,显得有些疑惑。

    吴悠郑重其事地回答他:“因为我该死了呀。”

    “谁说你该死了?”秦简怒道。

    吴悠手一指天上,又开始胡言乱语:“我骗了它,我该死。”

    秦简也和我一样满头雾水,抬头看了看屋顶,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只行色匆匆的蜘蛛爬过,“你骗了谁?”

    吴悠不肯再说,只是埋头吃肉,嘴里嘀咕道:“我不告诉你。我要吃肉。”

    秦简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瞅了我一眼。我朝他摇摇头,示意我也不知道这什么情况。秦简在那想了半天,忽然说道:“今晚古月还在昨晚那间房中,你回牢房中去。”

    他还是想隔离古月,希望古月不在牢房里就不会有人被带走。让我回牢房,则是想让我观察牢内。我看了他一眼,答道:“好。不过我觉得这样并无用处。”

    入夜时分,古月直接就被带到那个单独的小房间里去了,我则随着众人一块朝着牢房走去。不料就在我跨入牢房的时候,忽然有几个犯人一拥而上扑向了我,直接就将我压在了身底下。

    我骤然被他们扑倒,心中大惊,顿时大叫一声,几个看守急忙过来将我身上的人拉开,厉声呵斥了他们几句。那几个人站起来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笑了几声,然后摸着脑袋走进自己的牢房中去了,看样子竟像是在和我玩闹。

    看守见他们并没有闹事,也就不再纠缠这事。反倒是我一脸茫然,一时还回不过神来。我目送他们走过去后,再去搜索吴悠的身影,却发现他已经不在我的视线之中,顿时一个激灵,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

    老姚被带走的那天晚上,古月也是在背后叫住了我,和我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话,等我再转过头去时,老姚就已经不在我的视线中了。现在也是这样,忽然有人将我扑倒,等我起身时,吴悠也已经不在我的视线中。

    这些人在故意干扰我的视线,不想让我看着老姚和吴悠走进去!

    难道被鬼带走的那几个人,根本就没有走入自己的牢房,所以第二天才会在牢房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想到昨夜吴悠在牢房中的一声大叫,就是因为走错了牢房,心中慢慢地浮起一个想法,忍不住有些颤栗,又有些激动,叫住了看守,要他们带我去吴悠的牢房前看看。几个看守想必也知道秦简让我观察牢内,所以闻言真的将我带到了吴悠的牢房前。

    我在过去的路上快速地将事情理了一遍,心中已经有些笃定,除了我想到的这个办法,再没有别的办法能让一个人从牢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前面的看守停下脚步,指着与我同一侧的第三间,示意这就是吴悠的牢房。

    这间牢里住了三个人,牢门已经上锁,三个人都躺到了床上,侧身拥着被子,看不清谁是谁。看守见我要再看清楚一下里面的人,便隔着牢门叫他们。其中两个都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一个长着两撇老鼠须的,就是白日里给吴悠眼镜腿的那个。

    我看向了看守,看守点点头,表示这个两个人确实都这这间牢房的。但是最里侧还有一个人却一直躺在床上,不管看守怎么叫唤都不动弹。我见状心中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中兴奋,对其中一个看守说:“去叫秦简来,告诉他牢房中从来没有闹过鬼。牢里的那个,不是吴悠!”

    两个看守闻言一脸的震惊,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飞快地跑了出去,另一个看守又对着牢里叫了许多声,床上的人却还是理都不理他。那个看守此时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问我:“我明明看到吴悠进来了,如果牢里的那个不是吴悠,那吴悠哪去了?”

    我手朝着其它的牢房指了一圈,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应该在别的牢房里。”

    正说着,秦简已经赶了过来,问我:“你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我点了点头,道:“吴悠不在他自己的牢房里……难怪他昨夜会走错牢房大叫!”

    秦简一时也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只是吩咐看守将门打开,然后率先走入。我们跟在他后面鱼贯而入,走到最靠近里侧的那张床边时,那人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的样子。

    我心中有些好笑,难道假装睡着了我们就发现不了他不是吴悠吗?正想着,秦简上前一把将被子掀开,床上那人顿时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对着我们破口大骂。他骂得虽然五花八门,但是总结起来只有两句话,那就是吵他睡觉的都是王八蛋,掀他被子的那个是臭鸡蛋。

    他骂得掷地有声,我听得目瞪口呆,因为床上的这个人,不折不扣就是吴悠,刚才一声不吭只是懒得搭理我们。所以,我关于这事的猜测全都错了?

    秦简在吴悠的骂声中淡定自如,毫发无伤,只是用征询的眼光看着我。我脸上一下臊红起来,心中的那些推测再也说不出口。秦简点点头,也知道我错了,什么话也没说就将我带出了牢房,让看守将我带到自己的牢房中去。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是羞赧难当,径直垂头坐在床上,心中却百思不得其解,除了我心中推测的那样,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人凭空消失。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鬼在作祟?我渐渐开始有些动摇。

    想了半天只得出了这么个结论,我不禁暗自对自己生气,心中对鬼的恐惧倒是被冲淡不少,便闭上眼准备养一会儿神,等着快到午夜时再去栅栏那边看看,那鬼到底是怎么将吴悠带走的。不过吴悠的房间与我的在同一排,从我这里看过去只能看见栅栏边上一点地方。

    我心中有些后悔,既然准备探寻这件事,当时就应该待在吴悠那个牢房,亲眼目睹那鬼将吴悠带走才对。不过刚才闹出了那一幕,我也无颜待在那里就是了。这么东想西想,时间便从思绪的缝隙中溜走了,等我想起来时,已然快到午夜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