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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如涛等人互看一眼,也没人提出三更半夜的去郎家是否合适,众人也不回前院,而是直接就从后院去了郎家。石板路虽然曲折,但是比起这件事来却是相形见绌,一行人在夜色中走了一会儿工夫才到郎家。周伯上前砰砰砰地打门,夜色在他的拍打下荡漾着,周围的黑暗如潮水般起了一丝波动。

    郎家的人被惊醒,有人在门内高喊一声:“谁啊?”接着便踢踢踏踏地过来开了门。

    门开了,魏家的人一拥而入,开门那人吓了一跳,等看清了进来的谁后,惊道:“魏老爷,你……你们要做什么?”

    这人正是当时一直在郎东家身后说话那人,也是自称瞧见岫红将魏知言从后门放入的人,他见魏家人明火执仗,还以为是他们不忿魏知言被郎家沉塘,趁夜来袭,急忙大叫一声:“东家!魏家人来报复了!”

    郎家的人闻言,纷纷穿了衣服赶了出来,郎东家也急匆匆地从内院走出,见魏家只来了几个老弱妇孺,不由一怔,朝魏如涛拱手道:“魏老爷半夜到我郎家来,不知意欲何为?”

    魏如涛也朝他拱手还礼:“深夜打扰郎东家了,魏家并非是来报复的,只是犬子与令媳之间的事或许还有蹊跷,所以魏谋人想来问个明白。”

    “昨夜的事是我们捉奸在床,还能有什么蹊跷?”开门那人看清了进来的几个人,自忖自己若是要上人家去找麻烦,也绝不会叫这样的几个人,所以语气倒也没那么冲了。

    “当时,就是你亲眼看见岫红将知言从后门放入,又领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周芷儿冷眼看着那人,问道。

    “不错!”那人在周芷儿的凛冽目光下并不示弱,昂首道,“我是郎家的护院,半夜巡视后院的时候发现了此事,当时没有声张,只是悄悄去告诉了东家。魏家若是因此迁怒我,我也不怕。”

    “没有谁要迁怒你。”魏如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过头对郎东家道,“但是此事并不是你们想的那般。”

    “哦,人都在床上抓到了,还不是那般,那倒是哪般?”郎东家请教道,“请魏老爷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让我们郎家开开眼。”

    魏如涛没有理会他的冷言冷语,而是将纸条之事说了,听得郎家人也渐渐张大了嘴,郎东家还有些不敢置信,狐疑道:“此事竟然能巧合到如此地步,不会是你们魏家人编造出来的吧?”

    魏家这边的人还未说话,方才说话那人就先打了个寒颤,道:“东……东家,他们说的,可能是真的……”

    大家都转过头去看他,那人心虚地往四处看了看,似乎也觉得这事被冥冥中的什么力量操控,忍不住有些哆嗦:“当时那张纸条就是我送去魏家的,我记得当时确实没有将纸条交给魏少爷,而是交给了一个丫鬟。”

    “对对对,当时送纸条去的人,就是你!”叶儿也急忙叫了起来,“当时你也喝了酒,一嘴的酒气,我本想叫你等等少爷,你却径直把纸条塞给了我,转身便走。”

    那人有些尴尬,道:“当时我与家中几个帮佣正在饮酒,少奶奶却忽然叫我去后院,我去了之后,就看见她正与魏家少奶奶一道在院中乞巧,两人似乎都喝了些酒。少奶奶将一张纸条交给我,嘱咐我送去魏家给魏少爷。我不识字,所以接了纸条也没看上面写了什么,就去了魏家。结果到了魏家,接待我的并不是魏少爷,我因为是喝了半途的酒出来,所以急着回去接着喝,便将纸条给了她,自己就折身返回了。”

    郎东家闻言,半晌没有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所以,这事就是阴差阳错?”

    “不!”周芷儿摇头道,“知言到郎家来是阴差阳错,但是岫红为何却将他引到自己房中去了?这事必定还有蹊跷。”

    “若是这样。”郎东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魏少爷阴差阳错来到郎家后院,最后却出现在岫红房中,这其中还能有什么原因,左右不过是岫红将错就错,将他引到房中,最后又引诱了他。”

    他说着,长叹一声,“我原以为在此事上魏少爷无可推卸,谁知其中竟还有这样的曲折。魏老爷,这事错在郎家,魏少爷已经去了,请罪的话说得再多也于事无补,你……若要我郎家作何赔偿,我绝无二话。”

    周芷儿想必心中觉得魏知言不会被人引诱,但是为何最后魏知言却会出现在岫红床上,似乎也只能作此解释了。她其实可能早就想到了这个真相,却不愿相信,这时见郎东家说出来,脸上微微抽动着,显然心中痛苦已极。

    郎魏两家都觉得事情似乎可以就此定性,魏知言固然是被岫红引诱,可也不能说是无辜,魏家自然也不可能要求郎家做什么补偿,所以魏家人也没什么话说,只是低声劝解了周芷儿几声,便要回转自己家中去。

    就在这时,郎家那群人中忽然有个人说道:“不是的,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少奶奶并没有主动引诱魏家少爷!”

    我往人群中瞧去,说话的是一个女子,年纪与秋儿叶儿差不多,似乎也是个丫鬟。郎东家见她忽然出声说话,忙道:“你知道什么,还不赶快说出来!”

    他说着,又回过头来对魏如涛与周芷儿道:“这是跟在岫红身边的丫鬟,若是岫红有什么事,她是最有可能知道的。”

    那丫鬟说着话,从人群中走出来一直到了周芷儿跟前,神色有些气愤,道:“魏家少奶奶,我家少奶奶和魏少爷的事明明就是你亲自撮合的,怎么到了如今,却把罪过全推到我家少奶奶头上?”

    “你,你胡说!”周芷儿一下被她气得脸都红了,众人听了也都觉得荒唐,周芷儿怎么可能撺掇自己的丈夫去和别的女人私通?

    郎东家以为她要说出什么真相,谁知她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这话就连他都不信,正要呵斥她,那丫鬟便又道:“我没有胡说!不久前,就是在今年乞巧节,你又来我们郎家与少奶奶一道乞巧。那天晚上,你明明跟我们少奶奶说了,会尽力撮合她和魏少爷。我们少奶奶正当青春年纪却要独守空房,心里自然是很苦的,所以知道这事后还很感激你。”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周芷儿怒极反笑,“你说我在撮合自己的丈夫和岫红?”

    “就是因为此事出人意料,所以我们少奶奶一直对我说你心胸宽广,以后若是进入魏家,一定要事事以你为先。”那丫鬟仍是振振有词,一口咬定是周芷儿亲自撮合了魏知言和岫红,魏家的人听了无不气愤,叶儿和秋儿都怒声骂她为了替岫红脱罪,竟编造如此无耻的谎言,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她说得实在离谱,郎东家也听不下去,出声喝退了她,给魏如涛等人赔了不是,不料那丫鬟竟还是不肯罢休,躲在后面出声道:“这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魏家少奶奶说我冤枉她,只要找出这封信来,自然真相大白。”

    听她语气,周芷儿不但亲自撮合了这事,居然还白纸黑字地写了一封信给岫红。郎东家一愣,问道:“那封信在哪?”

    那丫鬟朝他屈身行了一礼,答道:“少奶奶收到这信后,怕人看到,一直将信藏在自己的妆匣之中。”

    郎东家指着方才那人道:“你跟她一道去,将岫红的妆匣拿来。”

    那人应了一声,和那丫鬟一道去了。在场的人都沉默着,脸上表情都有些诡异,就连周芷儿也没有出声,虽然那丫鬟说的话没什么人信,但是她敢如此信口开河,其中必然也有缘由,或许真有人假借周芷儿的名义给岫红写了一封信,信上表示可以劝说魏知言将她纳为偏房。

    虽然是偏房,但比起在郎家年少守寡,对岫红而言无疑是更好的出路,所以魏知言出现在郎家后门时,岫红或许会以为是魏知言急不可耐,她心中又愿意,这才将他迎入自己房中。

    可是,这封信会是谁写的呢?

    我心中转过这个念头,目光在郎家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这人能够写出这样的内容,显然对岫红心里的想法一清二楚,知道岫红耐不住空闺的寂寞,所以才敢这么写,否则岫红看了信后闹将起来,此事立即就会败露。

    而最了解岫红心里想法的,除了她身边的丫鬟之外,还会有谁?

    魏知言和周芷儿经过一阵沉默之后,显然也都想到这里,脸上渐渐升起了怒色,却强自忍着没有发作出来。没多久,去拿妆匣的两个人都回来了,那丫鬟手里捧着一个深红色的匣子,匣子上画了一朵黑色的梅花,精致华贵,一看而知是大户人家女眷所用。

    陪那丫鬟去的那人走到郎东家跟前,小声道:“是从少奶奶房中拿来的。”

    郎东家点点头,示意那丫鬟将妆匣打开。那丫鬟打开妆匣后,在底层摸索了一下,随即便取出一封折成两半的信封来,朝着郎东家递了过去。不过郎东家却没有接,而是吩咐她:“先给魏老爷过目。”

    魏如涛冷着脸将信接过来,盯着那丫鬟看了一会儿,他本以为那丫鬟会有些心虚,不料那丫鬟却理直气壮,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他冷哼一声,将信摊平后取出其中的信纸来,往上面扫了一眼。

    仅此一眼,魏如涛就像被信上的字咬伤了似的,忽然手一抖,信纸从手上飘落,接着便整个人晃了晃,指着周芷儿道:“你……你……”

    周伯急忙上前扶住了他,我见状大奇,不知他为何忽然如此失态。周芷儿也惊住了,叫道:“爹,你怎么了?”

    说着快走两步,上前捡起了地上的那张信纸。我在她捡起信纸的瞬间,脑中忽然电光石火般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那信上的字迹,不会真是周芷儿的吧?

    周芷儿看了一眼信纸,也是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我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如此。郎东家见魏家的这两个人看完信后都神情有异,也有些诧异,走过来从周芷儿手上接过了信纸,草草地扫了几眼,就大怒道:“真是你怂恿的岫红!”

    话一出口,秋儿和叶儿都怒道:“你胡说!”

    “这信上白纸黑字,魏家少奶奶,是你写的吗?”郎东家没有理会她们二人,而是逼视着周芷儿。

    秋儿正想出口驳斥,周芷儿虚弱地朝她挥挥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嘴里道:“不错,这封信是我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