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绝尘被送回去了，几乎是丫鬟们抬着回去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受了多大的刺激。
而傅奕去了轻云宫，只身一人，带着满腹的的悔意。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去还有什么意义，可能，就是单纯为了给死去的华珍一个面子吧。
傅奕不知不觉就到了轻云宫，本来就冷清的地方，如今更是门可罗雀。
萧萧和另一个婢女阿宁此时正在门口给自己的主子打水，大概是为了清洗脸上和身上的灰尘吧。
本来皇宫里若是办丧事，后妃们应该都要到场的，但是华珍这里，只有皇后一个人。
大概是生前就喜欢清净，所以贴心的皇后特意安排的吧。
“皇上，您来了。”皇后看见傅奕以后第一时间迎了上去，她眼底里都是悲伤。那不像是装出来的，因为那眼眶里的泪水，依旧是独属于她的温柔。
“妹妹生性喜静，所以臣妾特意没让别人过来，皇上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嗯。”
傅奕完全提不起兴趣，“朕去看看她。”
“皇上，您节哀。”皇后想了想，很多话并没有说出口。她很清楚傅奕的性子，就算再不喜欢，突然之间离开了，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是善良且多情的，她从来都知道。
“放心。”
傅奕没有看过皇后一眼，他觉得自己心里空荡荡的，全然无一物。他甚至站不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飘着。
“奴婢参见皇上。”
路过的时候，萧萧和阿宁也请了安。
但是傅奕眼里心里，却什么都没有。
他径直走到安然躺着的华珍床边，她的身边还躺着仅仅一岁半的小公主。那是他的妻女，仅仅见过几次的妻女。
他忽然好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多来看看她们。也许自己多来几次，就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
华珍的脸，依旧是血肉模糊，只是之前的鲜血已经干了，大概是因为井底的水太凉。那血水，已经完全凝固住了。
傅奕看着她，那个只有唇色惨白的，满脸都是血红色的她。
他不觉得恶心，也不觉得害怕。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熟睡的女子，依然还是那个艳贯全城的绝色美人。
只是可惜啊，可惜红颜薄命，香消玉殒。
“阿珍，如果当初朕不娶你回来，你现在是不是和他跟家里人过得如意美满？”
“如果朕不娶你回来，也许轻云会是你们的女儿，你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承欢膝下。”
“可是怎么办啊阿珍，朕没有办法挽救了。”
“你知道吗？你是朕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
傅奕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泪流满面的，他只觉得自己撑不住了。他不是那种绝情的人，他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小公主那张灰暗没有血色的脸蛋，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这一生的失败。
那是他的女儿，他不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啊。
“皇上，让她们入土为安吧。”
站在门口观望了许久的皇后，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那个人，那样为别的女人伤心流泪。
此时的皇后，两只手都搭在傅奕的肩膀上，两个人的神情都很是悲痛。
“连绛，你会离开朕吗？就像阿珍这样，连死都不愿意让朕看到她原本的面目。”
傅奕情绪很低落。
“皇上，臣妾一生都不会离开您的。华妹妹的死，与您无关啊。”
“您别这么自责，您要是一直这样，臣妾真的很心疼啊。”
皇后说着话便不自觉走到了傅奕身前，她有些强迫意味地掰过他的身子，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皇上，您看着臣妾，仔仔细细看着臣妾。”
“您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曾失去过啊。臣妾，和后宫的其他妹妹都在。”
皇后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眼前这个看上去很虚弱的男子了。
“那毕竟是朕的亲人，朕的妻子和女儿。如果她们生在普通人家，是不是就不必经受如此磨难了？”
“连绛，怎么办啊连绛。”
“朕登基这么久，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
“朕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点都没有。反倒觉得好难受……”
傅奕就那么呆呆看着眼前温柔可人的皇后，眼睛里最后一丝神采，也那么渐渐散去了。
“皇上！”
皇后皱起了眉头，心里似乎有了别的想法。
“阿宁，你送皇上回去。”
皇后看着站在门口侯着的丫鬟，轻声叫道。
“皇上，您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待在这儿了，这里交给臣妾，您先回去休息。”
“回去吧，奕郎。”
皇后几乎是贴着傅奕耳朵说的话，她一点都不想看见皇帝这副模样。
傅奕倒是也没有反驳，很听话地跟着阿宁走了。他眼前依旧是什么都没有，他只能徒劳地跟着一个小丫鬟。
皇后一个人留在轻云宫，脸色已经跟之前全然不同了。
她看着眼前的两个已经完全死透了的人，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死了还这般不安生，之前倒是本宫小看你了。”
“来人。”
“奴才在。”
皇后的太监一直都在轻云宫的角落里候着，随时准备有所动作。
“你去告诉太后娘娘，这个祸水已经除了，让她把相关的人都处理了吧。”
“是。”
小太监动作利索的退下了，估计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阿清呢，办事儿回来了吗？”
皇后看着门口的萧萧，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好像没有避开她。只怪自己太过于入神了，这下麻烦了。
皇后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厌烦。
“皇后娘娘，奴婢回来了。”
阿清面带笑容地进门，回来的刚刚好。
“很好，”看见自己得以助手的皇后，心情也瞬间好了不少，“刚才做的事情都忘了吧，你去问问皇上，华妃的后事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名号。”
“问好了以后直接回来告诉本宫。”
“是。”
阿清刚来不久便离开了，留下的，只有门口那个瑟瑟发抖的萧萧。
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萧萧比谁都清楚，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末日到了。
“皇后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什么都没听到，求求您放过奴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