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娘娘！”
玉绝尘手里的茶叶滚落一地，那满地的青灰色的残渣似乎在嘲笑她，嘲笑她的无能，就连近在咫尺的性命都救不回来。
“娘娘……”
玉绝尘站在井边，她不敢向下看，好像里面有什么可怕的鬼魅一般，强行制止住了她的脚步。
她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她好害怕啊。她甚至不知道偌大的轻云宫为何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一个外人。
为什么要让她看见这一切？
玉绝尘此时真的好恨那个皇帝，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子，她真的真的一点都看不了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那种恐惧，是一辈子都磨灭不掉的阴影。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此时微风拂面，初秋的白昼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寒凉。
今天真的好冷啊，玉绝尘淡粉色的裙摆被微风吹起，冷风灌入温热肌肤的感觉，并不好。
那么井底的你，肯定很冷吧。
玉绝尘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蔓延在她的双颊的，她只知道，这是她来到这里第一次真正的落泪。
凄风，冷水，枯叶。
好像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玉绝尘手里还捏着那个妙人的裙角，可是这一切，都已经变了。
“娘娘，娘娘……”华妃的婢女萧萧姗姗来迟，她一脸的急切，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只是萧萧并不知道，自己那个温柔善良的主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所有的一切，都晚了。
“这位姑娘，我家娘娘呢？”
萧萧寻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自己的目标，所以转而去询问依旧没有回过神来的玉绝尘。
“她……走了。”
玉绝尘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她很希望自己看错了，她希望方才那个凄然悲切的女人，只是一个存在于她脑海中的幻影。
她不想任何人死，一点都不想。
“什么意思？”
萧萧一脸茫然，她好像听不懂玉绝尘的话一样。
“我说她走了，就从这里，抱着她的孩子……”
玉绝尘指着那口看上去依旧生气盎然的井，但是在她眼里，这一切的一切，都灰暗的可怕。
“娘娘！”
萧萧也明白了，她猛地趴到井口，急切而带着渴望的呼唤着。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萧萧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转头看向了玉绝尘，“你怎么认识我家娘娘？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家娘娘也许，也许只是出去了呢？”
“她还带着小公主，轻云公主那么可爱，怎么会呢？”
萧萧真的不敢相信，她本来想回来告诉华妃家里出事了，可是这还什么都没说呢。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而玉绝尘说那是华妃，自然也不是空穴来风。她在来之前找莺歌她们做过功课了，是仔细辨认过才确定的。更何况，她还有小公主。
别的都可以是假的，但是小公主不是。
她怀里那个娃娃，那还穿着小公主的衣服……
“给你们家主子准备后事吧。”
玉绝尘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把手里的衣角给了萧萧便转身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是什么心情，是歉疚，还是痛苦，抑或是事不关己。
她也知道华妃的死不是自己的错，可是她就是原谅不了自己。
那是两条命啊……
“回来了？”
傅奕许是迫切想知道关于华珍的消息，所以早早就在路上等着玉绝尘回去了。他脸上写满了期待，他在等着华珍原谅他。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
傅奕看着失魂落魄的玉绝尘，心里很是诧异，难道，她始终不肯原谅自己？
“皇上！”
玉绝尘看着他的脸，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撑不住了，那满心的绝望和愧疚让她失去了最后的希望。她现在只想有个人告诉自己，不是她的错，她不必自责。
傅奕及时抱住了玉绝尘差点摔在地上的身子，他忽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
他看着自己怀里哭成泪人的女子，连语气也不自知的温柔了许多。
他心疼，也害怕。
他心疼玉绝尘，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也害怕，害怕是因为华珍不原谅自己所以迁怒于她。
“娘娘走了，都是因为奴婢，是奴婢没有及时阻止娘娘。如果，如果奴婢再向前一步，再快一点，奴婢就可以抓住她了。”
“都怪奴婢，都怪奴婢。”
“那口井，那么冷，娘娘和小公主在那里，多难受啊……”
玉绝尘絮絮叨叨说着，她那双写满了故事的眼睛，忽然就黯淡了。
她的世界，也灰暗了。
“你说什么？”
“谁走了？”
傅奕听明白了，他不傻。
他在玉绝尘离开书房的时候就听说了华珍家里的事情，还有她那个所谓的如意郎君，所以他才这么担心，想要早点出来问问玉绝尘华珍的情况。
可是万万没想到，就连玉绝尘，也去晚了一步。
“皇上，你说这深宫，为什么会是灰色的。”
玉绝尘就那么面色呆滞的躺在傅奕怀里，也不回答他的话，整个人就像是痴傻了一般。
“皇上，奴婢听说，华妃娘娘是个盛极一时的美人啊。可是奴婢都没仔细看过就来不及了。”
“这人命，为何如此轻贱呢？”
玉绝尘看着眼前的这片天，她甚至怀疑，她所在的这个世界，是不是她曾经所喜欢的那片天空。
明明是一样的，可是什么，这里全是冰冷可怖的气息？
“你……”
傅奕看着这个近在眼前的女子，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也很难过，华珍是他这辈子都偿还不了的女子。可是现在，他更是连偿还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世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他很想知道，他也很想知道啊。
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的。
他才是罪魁祸首，这件事，怨不得玉绝尘。错的是他，全都是他。
“朕去轻云宫看看，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张公公，你带她回去，告诉那里的丫鬟好生照顾着，不能出一点差错。”
他跟华珍这笔账，也该好好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