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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天:以后我跟爷爷睡

    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最后,就是想睡了他。那些天,我见到大兄弟就会脸红。

    ——欣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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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城不大,小饭馆也只有几十家。挑工们能吃得起吃得好的,大都是在城市的犄角旮旯,门脸儿不起眼,做出来的饭菜经济实惠,口味也过得去。

    欣欣小吃就是这样的店,店里两条长竹桌,客满二十二个人。店老板是一个北方老头,五年前带着女儿欣欣、女婿和小外孙过来,没两年,女婿得病死了。

    现在老头在后厨烹炒,女儿在前边点菜上菜结账,五岁的小外孙乱跑活跃气氛。

    李非白喜欢这里僻静,烧白和自酿烧酒味道巴适。他经常在这里吃,慢慢的欣欣小吃也成了太平城挑工帮背二哥聚点所在。

    出苦力讨生活的挑工背二哥们,干的都是力气活,需要油水儿大的菜。一天活完收工,就点一碗大肥烧白或者一碗半肥回锅肉,再要一个半个时笋素菜,就着一二两烧酒,驱散筋骨的酸痛疲乏。吃完一胡撸嘴,再抽上两口自卷土香烟,那就真的快活似神仙了。

    11点50,李非白扛着扁担走进欣欣小吃,已经先到的老少挑工们立即站起来,喊白哥打招呼。

    最当初,岁数大的挑工站起来给李非白打招呼,欣欣有点奇怪。偷偷打听,挑工大爷就给欣欣解释:别看李非白岁数小,可是有担当,自己一个人供养弟弟上学不说,还帮衬着太平城这帮苦哈哈不受欺负,当得起这份敬重。

    李非白照例是冰棱子脸,连笑都不笑,坐到自己惯常的位置,把扁担立到不碍事的墙角。

    柜台后的欣欣一直看着李非白坐好,才回过来神,发现儿子天天冲着自己嘿嘿笑,欣欣脸腾得红了,剜了天天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欣欣要问李非白吃点儿什么,发现顺嘴的堂话今天有点儿卡嗓子,心也跟着噗通噗通跳。

    欣欣大李非白几岁,对李非白很有好感,但碍于自己是一个没了丈夫,又带着细娃子的寡妇,所以那份情意一直压在最心底。

    只到昨天,店老头突然对她说:“爹也很喜欢那小子,你不抓紧,怕没机会了。”

    大山里,穷家孩子娶带娃子的大寡妇也是常有事,大家谁也不嫌弃谁,一样恩爱到白头。

    欣欣就问儿子:“你喜欢白哥吗?”

    天天想了想:“我知道你想让白哥跟你睡,以后我跟爷爷睡好了。”

    欣欣被儿子一句话闹了个大红脸,心里却喜滋滋麻酥酥,这才有今天的这出。

    欣欣强压心跳,清了清嗓子:“白哥,今天吃点啥?”手按到自卷烟纸上颤颤抖抖,犹豫敢不敢给李非白送过去。

    “烧白、米饭,两个人。”李非白先倒了碗水解渴,习惯性掏出装着旱烟丝的梨糖膏方铁盒,等烟纸送过来。

    烟纸没过来,欣欣愣在柜台后边红着个脸盯着自己看呢!也不知道她在干啥,今天这是病了?

    换其他男小子,在李非白这个年纪,都是天天追着女人屁股后边跑的。李非白自幼无父,母亲早亡,家境贫寒,只一心一意供弟弟上学,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事情,也就一向没察觉欣欣的心意。

    李非白举梨糖膏铁盒示意,欣欣才捏着两张自卷烟纸飞过来,搁到饭桌上,扭身躲回柜台后边,似乎有什么心事。

    即便人家有什么心事也跟自己无关。李非白只管自顾撕开自卷烟纸,揉烟丝,卷旱烟,等李风烈放学下课过来一起吃饭,然后好好谈谈他上学的事。

    这时就见一个穿军装的大兵进来,在长条桌瞅了个空隙坐下,大家看了几眼:这是又要招兵了吗?还是回乡省亲的?

    李非白看那兵肩章,也不知道是几年的老兵,估计是个什么长。

    两大碗烧白,两斤米饭端上来,李非白一分为二。

    李非白眼睛余光扫到李风烈斜挎着军挎蹩进来——这才有点儿学生样,上午把军挎摔过肩、走着社会步像个啥?!——李风烈很是打量几眼那个当兵的,还冲人家笑,这让李非白有点儿气闷:跟人非亲非故,一不相识,二不相知的,笑什么笑?小歪心思到现在还不跟自己坦白。

    李风烈冲当兵的笑完,才蹩到李非白对面,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哥。”

    “坐!”李非白舔湿卷着旱烟丝的纸尾巴,烟卷顺势一转,纸尾巴妥妥地贴牢,第四根烟卷好了。

    李风烈听话坐下,把军挎取下放到旁边。李非白拿出一根给李风烈。

    李风烈瞥了一眼那个当兵的,迅速摇了摇头,“老师说,学生不让抽烟的。”

    李风烈一向抽烟,今天突然不抽这是给那个大兵看呢!李非白明白他的心思,今天约他到这里,摆的龙门阵这么正式,就是要把他小歪心思挑开了,好让他专心学习考大学。

    李非白把烟收回放到自己嘴里,掏火柴点着,深吸一口:“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李风烈见哥没有责备的意思,心里大喜,拿起筷子抄烧白大肉片往米饭上放,一起大口吞下,一边咕哝着说:“哥你也吃。”

    李非白慢慢品着自己卷的旱烟,看李风烈吃的投入,汗都微微沁出来,才似乎漫不经心地说:“是不是有一个什么格子,需要大哥签字?拿出来让大哥看看。”

    李风烈脸瞬时煞白,把饭吐到碗里,小心翼翼地望向大哥。

    李风烈心中有愧,原本是想着先不告诉大哥,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的,现在只能实话实说:“你都知道了?”

    李非白一向的冰棱子脸也没有什么表情,目光也很平静,语气也很平静,说:“知道什么了?”

    李风烈知道就算大哥不会同意,会大发雷霆,这事也得跟大哥讲,大哥这关是绕不过的。

    李风烈再三鼓了鼓勇气,弱声道:“我不想考大学,我想当兵。”

    果然,李非白把烟抿到桌上,一字一顿地说:“咱娘最伤心的就是咱老子死在了前线。咱娘现在也不在了,大哥不希望你做让她伤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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