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慧自以为猜透了华心为人,可惜啊!如果华兴像他的——做官只是为了发财,那么他们的过节自然可以就此一笔揭开,只可惜,华兴是一个有规划的人,些许钱财,身外之物,又哪里比得上自家的性命要紧——安禄山叛唐席卷北方,所过之处惨不忍睹,生命诚可贵。
要想在乱世活下去,就要积蓄实力,就得需要名望招笼豪杰英士。所以若是对华兴他的规划有助,那么他宁愿伏低做,纵是反过来向西门氏赔礼道歉都成;可如果对规划有碍,别翻脸无情灭其全族,便是灭他十族也在所不惜。
要怪就怪西门干嘛依附高家,高家又是依附在安禄山麾下的,不灭你灭谁?!
这西门慧错就错在完全误判了华心意图,失之毫厘尚且差以千里,何况完全误判?第二,果然有人来到他家,却不是他等待已久的王坤,而是一百多个执矛披甲的甲士。
带头的三个人——州司马宋森雪录事参军唐无言司法参军华兴。
甲士中有一半为宋森雪从玄甲破阵营带来的精锐军士,剩下的大多是城南的乡勇。华兴以“西门家称雄县乡,族人众多,又有门客,一向好勇轻剽,并且其家中藏匿的又有亡命不法之徒,如果去的人少了,怕会控制不住局面”为理由,专门将杨咨武嵩王靖路达凌冲方超郭海滨赵新宇诸人领着一队人马来以壮声势。
守门的两个西门家护卫见他们气势汹汹地杀来,不觉愕然惊诧,其中有个机灵的掉头就往门里跑,想去通知西门父子,还没有跑得两步,华兴转首叱道:“此獠畏罪逃窜,谁愿将之拿下?”
诸将中善弓弩的有两人,一个是方超,擅强弓,一个是郭海滨,擅用硬弩。此时诸人离西门家门口还有数十步距离,步行的来不及赶上,也来不及拉弩,方超甩手抽箭,张弓射出,只见箭如流星,正中那个护卫的后背——这个护卫惨叫一声,倒在门内。
华兴见射杀了报信护卫,这才对宋森雪解释,道:“西门家聚族而居,本村坊中半人家都是他们的族人。今次缉捕,当速战速决,若是拖延,怕会迟则生变,适才事急,未及向司马请示,下吏便令人射箭,实为万不得已,还请司马勿怪。”
宋森雪点零头,道:“正该如此。”
这时唐无言大步走到西门家门外,按剑直立,吩咐侍从展开文牍名录,指派吩咐诸人:“参军,请你带人搜拿西门主家。司马,请你带人分别去村坊中抓西门分支余下各家中拿人!我在此,等候两位归来。”
宋森雪华兴各自带人,分头行事。他们从进入村坊到现在,百来号人一路闯来,动静很大,早惊动了不少村民,许多人家都打开了院门,偷偷地往外观瞧。家里人多的,不免窃窃私语:“那不是本出的团练官华参军么?带了这么多人来,想干什么?”
“‘搜那西门主家’‘去余下西门氏各家中拿人’?难道难道是来缉捕西门家的么?”
村民们都是惊奇不已。想那西门氏称雄县乡百年,从没有那个官吏敢来拿饶。特别是十八年前,风闻他家刺杀帘时任上的县尉后,县乡中的官吏更是对他家敬畏之极。这位司法参军上任才不过三月,却就竟敢前来拿人?看架势,不但是拿人,恐怕还要抄家!
有知晓些内情的,道:“一月前,西门家的西门彪在里外官道上劫了一个行人,据这个行人乃是新任的司法官署都头。参军今日带人前来,怕是与此有关!”
这些话的都是旁姓人,也有西门氏的族人在其中,听闻不好,一个个忙不迭地想要关门,只是已经晚了。宋森雪带了三十来个甲士,在熟悉西门氏族饶一个本地乡勇带领下,俱皆长矛在手刀剑出鞘,恶狠狠地扑了上去。胆弱的西门氏族人,俯首就擒;胆壮的西门氏族人,拔刀相抗。一时间,呼叫连连,喊声不断。
华兴领了杨咨武嵩,带着王靖路达凌冲诸人,并及三四十个甲士,冲入西门家大院。
在西门庄园内西门氏众多族人中,西门勍的家是最大的,家里人也是最多的。他们虽只有父子三人,但门下养的护卫门客很多,加到一块儿怕不下三十多人,这要是被他们反应过来,彼此交手,怕会死伤不少,只是这会儿他们措手不及,根本没有防备。前院里本有四五个护卫在晒太阳,慌忙窜起,还没将刀剑抽出,已被杨咨武嵩诸人按倒。
杨咨问道:“如何处置?”
华兴今来,除了西门勍父子以及他俩的父母亲属外,就没想过留活口。因为即使按照“诽谤妄言”罪,最多也是株连西门氏本族之人,他们养的们客就算受到牵连,估计也不会被处死罪,留下来,岂不是给自己添堵么?谁能保证这些门客中没有一个两个忠心耿耿,日后会为西门氏报仇的?自己可不想变成三国时期的孙策。
为免得唐无言听到,他没有回答,只是将手往下一挥。杨咨了然,拽起手下这西门护卫的脖子,横刀拉过,登时鲜血四溅,那护卫捂住脖子,弹腾了两下,就此归西。武嵩诸人有样学样,眨眼功夫,前院已横尸数具。
华兴脚下不停,在路达凌冲的护卫下,直入后院。
此时未及午,西门慧昨夜饮酒太晚,尚未起床。不过西门彪却是起来了,正和几个门客在后院举石,打熬力气,听到前院的动静,丢下石锁,赤着上身往外走,正与华腥人碰面。
西门彪愕然诧异:“你来做什么?”随即看见了随后进来的杨咨武嵩诸人,他们刚杀过人,手中所提的刀剑上皆是鲜血淋淋。他顿时失色,猜出了华心来意,转身就跑,想要去墙边的兵器架上拿家伙,未奔上几步,杨咨武嵩已冲至近前。
杨咨提刀便砍。西门彪侧身躲过,平地跳起,见不及去拿兵器,索性抓起丢在地上的石锁,劈头朝杨咨打来。这石锁既厚且宽,怕不下四五十斤,杨咨不敢硬顶,闪身避开。
西门彪嗷嗷大叫:“阿兄!阿兄!华兴竖儒杀上门来了!快些起来,带父亲从后门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