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之后,黑二便写了密信,令暗卫以最快的速度将信送往镇临。
做完之后,却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暗暗忧虑。
若是被王爷发现,这一切都是王妃娘娘的意思,并且他知道实情,却还帮着娘娘圆谎的话,王爷定会毫不犹豫地砍了他脖子吧……
想想都一阵后怕,真不知自己刚才怎么就被娘娘给说服了。
但是,既然事情已经都到了这一步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侍卫离开码头之后,便从瀚城城门而出,直接一路往西朝京城方向而去。
侍卫们没有小侯爷来的好忽悠,柳云意声称肚子饿了,让侍卫们停车给她买两个包子,竟也没人理她。
柳云意又声称自己要小解,马上就要憋不出了,结果还是没人理她。
柳云意这暴脾气,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
便直接撩开帘子就要往路边跳。
侍卫们负责将她送到京城,自然是不能让她受伤的,这会儿终于是被吓着了,三两个骑马的赶紧上前来拦。
柳云意直接从腰边拔出了匕首,往脖子上一架:“停车!”
马车放缓了速度,却还是没停下。
那侍卫首领道:“诚王妃娘娘,咱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您别难为我们。”
柳云意莞尔:“你们不难为我,我自然也不会难为你们。可老娘这会儿憋得不行,你们却连厕所都不让我上,这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侍卫们大概没想到,堂堂王妃口中这样低俗的词汇,毫不犹豫就能蹦出来,顿时陷入了迟疑和沉默。
柳云意并未注意到,不知何时,那马车的后边突然又追上来一行人,且渐渐地与她这一列队伍趋于平行。
马车方一停下,柳云意就二话不说跳下了马车。
结果另一列马车正好追上,恰恰拦住了她的去路。
马车看着与她这间倒是没什么不同,只不过随性的护卫看起来更为肃穆冷酷,气势很是与众不同。
柳云意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旋即便见那马车中伸出一只素白的手,缓缓拨起了玄色帘子,小小的窗口处露出来一张脸。
凌厉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抿成了一条直线似的唇,似乎不带一丝的感情,更别说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尽是高高在上的冷漠和轻蔑。他远远地看着柳云意,仿佛在打量一只卑贱的蝼蚁。
这会儿倒是抿出了一点点笑,似乎心情很不错:“柳,云,意,又见面了。”
柳云意心底顿时涌起一股子浓浓的厌恶感,很不想承认,这张与封承乾有着四五分相像的人,竟然就是封承乾的亲哥。
他应该早已经得到了,她被抓住的消息,所以才会派御前近侍来接走她。
结果他还不放心到亲自来看看?
又或者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好提前感受一下,封承乾可能会中了他的计谋,所带给他的得意?
柳云意在心里狠狠地啐了口痰。
但面上却还是正了正神色,把腰板子也挺得更笔直了些,洒然一笑:“皇上客气了,臣妾乃是诚王的正妃,您作为诚王的兄长,称臣妾一声诚王妃,又或者弟媳,都再合适不过。
反而称姓名什么的,未免生疏了吧,皇上莫要忘了,这婚事还是您给指的呢。”
不管封至诚这边打的什么算盘,封承乾那边一直都还是以臣子自称的,不曾撕破脸。
所以除非封至诚要撕破脸,那她就自然还是名正言顺的诚王妃。
也不知怎的,她这番话说完,封至诚猛地收了笑意,神色越发地冷了。
似乎……很不愿意听柳云意自称诚王妃……
关于这点,柳云意以前便有感觉了,但一直没敢确定而已。
她总觉得,封至诚似乎很不乐意见得,她和封承乾亲近。
当然,也可能只是单纯不喜欢她罢了。
这倒也无所谓,封承乾喜欢她就行了!
想到这,柳云意再次甜甜一笑:“皇上,王爷他已经与皇上您重修于和,不日后还将要入京朝贡,表明忠心,皇上又为何要令小侯爷将我强行抓来京城。还有这些个侍卫,态度如此的粗鲁,倒像是将我当成了什么犯人似的!”
御前近侍没想到柳云意会突然告状,一时间不禁面露紧张之色,但见封至诚并未生气,这才多少放心下来。
“诚王心向着朕,朕自然知晓,只不过半年前诚王离京,于玄武大街上发生争斗死伤无数,关于这件事情朝中数位达成联合弹劾,势必要诚王入京仔细详谈才是。”
封至诚脑子倒也活络,这就给封承乾找到了新的罪名。
即便众所周知,朝中几乎就没几个大臣想要搭理封承乾,简直恨不得封承乾一辈子都待在镇临,哪里都别去!尤其是京城!
柳云意挑眉:“朝政之事,我一个女流之辈不好多言,也不好干涉,皇上与诚王相商便可,又为何要将我抓来?”
马车中的一国之君淡淡挑起半边眉头,神色淡淡,张口就是胡话:“诚王当初伤着的可都是京城子弟兵,多少人因此失去了手足父子,如今诚王妃在大越逗留,若是被人蓄意报复受了伤,朕可没法向诚王交代,所以特令小侯爷将你寻来,宫中自然安全许多。”
emmm……
柳云意发现,自己还真是小瞧了封至诚。
这人看着冷血刻薄,说起胡话来却是一套一套的。
“皇上可以将我送回镇临。”
“既然诚王不日后便要入京,到时候令诚王带你离开便可。”
得,逻辑满分,她好像完全没地反驳。
不过柳云意本身也没指望封至诚能放她走。
要是真的放她走了,她的计划反而没得实施了……
反正到目前为止,封至诚还愿意和她演一出——大哥与弟媳之间和和睦睦的戏码,说明至少入了宫,封至诚也不至于太亏待她,别的不说,安危方面应该还是能保障的。
想到这,柳云意皮笑肉不笑,朝封至诚服了服身子:“皇上可真是仁慈宽厚,对诚王和臣妾都如此的照顾有加,当真是上苍开眼、福泽百姓!”
这话说的可一点都不诚心。
封至诚眸子还是冷冷淡淡,似乎压根听不出柳云意的咬牙切齿和嘲讽。
“诚王妃安心在京城呆着便是,诚王不在,朕自会代他好好照顾你的。”
说罢,话锋陡然一转:“方才诚王妃闹着要下车,可是要解手?”
柳云意没想到他会提起这茬,面上顿时闪过一丝不自然:“多谢皇上关心,现在不需要了。”
“如此甚好,那就请诚王妃上车吧,时辰不早莫要耽误!”说罢,优哉游哉地放下帘子,心情很是不错。
柳云意却被他给恶心的不行,懒得和他兜圈子,只得扭头回了马车。
马车即刻启程,加快了速度朝京城而去,一两个时辰后便入了京城。
几十个护卫相随,百姓们虽好奇马车中坐着的是什么达官贵人,倒也想不到就是皇帝。
柳云意坐在马车里听着外边的车水马龙,百姓们的熙攘喧哗声,心情有些复杂。
离开京城的时候,她可没想到,这大半年过去她就又回来了。
虽说物是人非,不过倒是有一点始终不曾发生改变,那就是——京城还真是始终如一地对她不甚友好。
玄武大街能直通皇宫,柳云意听着人声鼎沸,撩开帘子一角朝外边看去。
结果刚一抬眸,就有护卫不客气地挡住了她的视线,笑着提醒:“诚王妃娘娘,马上到了。”
这些人,除了称呼上对她客气了一点,全程其实就是拿对犯人的那一套,在对付她的。
柳云意懒得理他,还是侧目朝外边看,果真见宫门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不知为何,那深红色的宫门,往日看着还挺富丽堂皇,今日看着便只觉得压抑。
便闷闷地将帘子放下,侍卫见此放心地退开些许,柳云意坐在马车里,满脑子却开始筹划着,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她要想破坏封至诚与凌光国之间的合作,必然不是嘴巴上说说就行的,很可能入宫后封至诚就把她关起来,哪里都不会允许她走动。
不过……
柳云意回忆着黑二之前告诉她的,宫中暗卫的花名册,她依稀能想起几个耳熟的名字。
此外,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她觉得封轻舟或许也能帮她一帮。
只求封至诚别太过分,别把她关到偏僻得几乎没人会经过的冷宫,也别把她给关到地牢里面去,不然的话她别说和外界联系了,怕是连性命安危都要成问题。
她可没忘记,柳涟漪如今成了堂堂正正的侯爷夫人,若是知道她现在的处境,买通几个宫女拼死陷害,还真算不得难事……
心里的算盘来来回回地拨弄,心思转了一茬又一茬,柳云意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在心里做好最坏的准备。
却不料就在要入宫门的时候,马车竟被拦了下来。
咦??
这可真是奇了,皇帝的马车竟然也有人敢拦,怕不是见鬼了?
柳云意赶紧又去掀帘子,这次学聪明了,掀得不是窗口的帘子,而是直接将门帘扯开,让侍卫们想拦都没法拦。
结果抬眼看去,猛不丁地竟看到几个略微有些眼熟的人影。
是忆晴殿的人!!
柳云意眼睛刷的一下亮了不少,又注意到了不远处还停着个步鸾,周围纱幔垂落,看不清里边的光景,但看着架势和气场,应是太后她老人家无疑了。
柳云意还真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危难关头,太后竟然会跑来给她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