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意看不下去,抓起药瓶就朝他走去。
“转过去!”这臭小子,故意不上药,还在她面前一个劲地喊疼,她完全有理由相信他是为了骗取她的同情心。
偏偏她还真没办法坐视不理。
兰远道没得到回答,不甘心地重申:“吴弟好好考虑一下为兄的建议,你我二人一同合作,定能挣大钱,也能令镇临变得更好!”
见他迟迟不转身,柳云意眉头皱起,朝着他肩膀就敲了一击。
兰远道顿时吃疼,赶紧乖乖照做转过了身子。
柳云意冷斥:“脱衣服!”
兰远道:“……”
“你不脱衣服我怎么上药?”
“吴弟,这样不好吧……”
柳云意快没了耐心,忍不住咂嘴:“大男人婆婆妈妈磨磨蹭蹭!”
兰远道被噎了一记,顿时没了声音,深深地呼了口气,他的手指挪到衣服的盘扣上,慢慢解开,然后把右边肩膀的衣服褪下,露出疼痛的部位。
整个过程中,他偶尔一两次回头,发现他的吴弟都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像是在催促他下一个动作……
不知是被审视的感觉太明显了,还是柳云意的视线太直白……这也,太羞耻了!
兰远道回过神的时候,脸已经止不住地发烫起来。
但侧目去看他的吴弟,却又见吴弟始终冷静自若,心底的不适感,这才慢慢地散去了些。
柳云意的注意力,被兰远道背上大片的青紫给吸引了去,并没注意到兰远道的小表情。
“伤的有点重,你忍着点啊。”
她语气稍微柔和了些,从瓶子里挖出一坨膏药,在青紫处一点一点地推开涂抹,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毕竟,不管是不是她主观意愿,兰远道这伤都是因为她才受的。
兰远道倒是没怎么喊疼,顶多就是皱几下眉头,忍过痛感之后,他便忍不住继续唠嗑:“你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呢,吴弟,不是兄长吹嘘,威海镖局在镇临城中也算是体面富庶颇有势力的,你若与我合作……”
柳云意打断他:“我不想与人合作,我想自己试试。”
被拒绝了,兰远道也不气馁。
“自己试试也不错,吴弟年纪轻多做些尝试也未尝不可,总是日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之处,大可与为兄商量,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柳云意嗯了一声,继续上药。
总觉得今晚少年的话有点多,不像平日里那么潇洒随性,像是心里藏着事。
把药涂抹好之后,柳云意试探性地摸了摸兰远道的额头,果不其然,发热了!
这还真是个不省心的!
“赶紧把衣服穿上,上床歇着,我叫船员去熬风寒药!”
说完,也不顾兰远道是否同意,三两下将他的衣服拢起,就把他整个人推去了床上,接着棉被一掀,将他整个人压了实实在在。
不是她霸道不讲理,实在是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兰远道要是因此生了更厉害的病,那她欠的人情也就越发的重了。
掖好被子,柳云意又替兰远道端来一杯茶水,确认他喝完了,这才放心下来。
转身离开之际,那躺在病床上的病人还不忘揶揄她两句。
“吴弟如此会照顾人,不知日后哪家姑娘会有福气,与吴弟长相厮守哩。”
“可能是个胸大腰细屁股翘的吧。”柳云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去去就回,不许乱走动,要是病严重了我可不理你!”
“是是,哎,哪有做弟弟的这般与兄长说话的……”悠长的感慨声,直接被柳云意关在了屋里,这才觉得清净些。
柳云意走了,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方才海浪导致屋子里的东西被掀翻一地,周围看去尽是狼藉。
别的房间有人在高谈阔论,声音隐隐透过门缝传入了兰远道耳中,却都成了催眠的靡靡之音。
他望着头顶的床板,看着看着,便眯上了眼睛。
冥冥中,做起个梦。
他有个姐姐,两年前出了嫁。
威海镖局家大业大,姐姐嫁的自然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
成婚那日人山人海,宾客尽欢,好不热闹。
就在其乐融融之际,却有个穿着粗衣麻裳的男子不期而至。
没有人认识这个男子,他也不记得有人邀请过这样一个男子。
就在所有人疑惑之际,男子便越过了人群,直接走到了新娘子的面前,手中一盏酒,仰头饮尽。
从头到尾,仅仅只说了一句“愿你终身幸福安康”,便快步而去,消失了无影无踪。
新娘子全程一语不发,只是在她所站过的地方,却留下了数滴泪珠痕迹……
这两年,姐姐与她的夫婿相敬如宾,过得倒也称得上幸福安康。
只不过偶尔在他询问起当年这一桩时候,姐姐还是会露出几分黯然神色,感慨:“若是当初我不曾向父亲服软,或许如今又该是另一番景象……”
梦来得快去的也快。
有嘈杂声,渐渐将兰远道的思绪,从梦中抽离。
睁眼醒来,他发现自己的手里正捏着个东西,原来是与吴弟方见面那日,两人一起做的“溜溜球”。
一时间,只觉得有些怅然……
门从外边被推开,小胜子惊呼:“少当家你醒啦!”
兰远道恩了一声,睡了觉发了汗,身子总算舒服了些。
又见对面床上空荡荡,便问:“吴弟人呢?”
小胜子朝船尾方向指了指:“船员们正在忙,没人有时间熬药,小吴哥便去了。少当家,这小吴哥人可真是好!”
兰远道听着心情也好,侧目却见船头方向似有无数火光略动,同时还有无数人在甲板上走动,衣着皆眼生的紧。
“外头怎么回事?”
说话间,张德全也走到了门口,声音却放轻了许多,道:“方才暴雨海浪大,附近有艘船漏了水,见咱们船经过便求助来了,林林总总五十多人都上了咱们的船。”
这来来回回一番折腾,怕是得晚上好几个时辰才能到阿汗多了。
张德全又道:“都是练家子,我瞧着像官家,莫招惹便是。小胜子你等会儿就去大通铺里呆着,莫乱跑!”
小胜子被训得委屈:“是小吴哥叫我过来守着少当家的,她去给少当家熬药了。”
张德全微微一顿:“这吴用兄弟确实有心了。”
话是对小胜子说的,可视线却意味深长地朝兰远道看了去,似在交流着什么。
兰远道微微一笑,天然无害的模样。
张德全只得将视线收回,再不啰嗦。
却不料就在这时,外边突然又传来一阵嘈杂动静,有男人的低吼声,其中还夹杂了女子的尖叫和咒骂声。
伴随着这阵声音的同时,还有桌椅等物摔打的声音。
屋内几人脸色微变。
到底是走江湖的,看不惯不平事,三人几乎不约而同地朝外头冲了出去。
正好船头方向的侍卫也齐齐朝这边冲来,悬在腰边的刀剑击打着腕上的铁块,铿锵作响。
发生动静的房间,距离兰远道这边不算远,众人便看见个瘦削娇小的姑娘,从被房间里被人猛然踹飞了出来。纤细的身子就仿佛秋风里的落叶,摔落在了地上。
女子脚上的鞋子丢了一只,头发散乱不堪,脸上和手腕上是一块块青紫颜色,衣服上甚至还沾染着血迹,看起来好不可怜。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屈地咬紧了牙关。
那房间里的男子生的却是极为壮硕,大步而出,瞪着女子的双目中尽是凶煞之色,嘴里还振振有词地怒骂着什么。
“他娘的给你脸不要脸!老子要你是看得起你!”男人一边扶着腰带,一边哼哼唧唧。
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谓是一目了然。
兰远道眉头皱起便要上前,不想才迈出半步,就被姗姗来迟的侍卫们给拦了下来。
“回去,不要多管闲事。”侍卫们推搡着。
“那女人是囚犯,活该!”更有人如此奚落道。
囚犯?
可即便是囚犯,有罪便罚,有错就改,怎么也不该遭到凌辱啊!
那个壮硕的男人带着恶笑,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女子身前,女子下意识后退,却不及他的动作快,竟被他给一脚踩到了腹部,死死地踏在了脚下!
“啊!”
男人暗暗使劲,女子终于禁不住疼痛失声尖叫,瞬间小脸没了血色,好不可怜。
可女人越是可怜,男人的兽欲便越发的来势汹汹。
“敢踢老子,这就是代价,呵呵,刚才不是很得劲嘛,怎么现在不吭声了?爷告诉你,在这船上爷就算把你丢去海里喂鱼,也没有人会说爷半句不是!”
说话间,他突然伸手一把掐住了女人的下巴,狠狠使劲,直把女人的脸都要掐得变形。
却说这女子样貌生的不错,尽管浑身脏污狼狈不堪,脸上身上一堆伤口,发丝还乱成了一团,却无端地给她添了几分柔弱美感。
男人的视线蓦地火热起来,兽欲再起,抓起女子就要往房间里拖去。
因着这十几个侍卫在周围护着,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前阻拦。
那女子大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故只能寄希望自救。
她挥舞着双手把男子的手拍开,转身就要逃,却不料又被男子一把抓住了头发,给硬生生拽了回去。
男人被屡次三番地拒绝,自觉面子丢失,怒火直往头顶窜,便要揍女子出气,似乎以为这般便能增长自己的男子气概似的。
然而就在他的手高高举起,眼瞧着就要落到女子脸上瞬间,他的后方却凭空伸出来一只手,猛不丁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谁!”男人大怒,扭头看去,发现竟是个子矮小的毛头小子!
男人眉头一皱,便要将对方的手给甩开,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那双看似无力的小手,竟仿佛铁做的似的,竟抓得他完全动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