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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宁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和腰窝,指尖的触感温热富有弹性,陆横杀气腾腾的捅死智远和尚,确实像极了那日捅死她的场景。

    心脏有力的跳动着,血液随着脉搏规律的传送到全身各处,她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小林遍寻她不见,电话也打不通,终于追到后厢房来,见到她站在树下发呆,不禁有些生气,“燕小姐,为什么不接电话?”

    不接电话——那当然是有原因的。

    燕宁并不打算把陆横的事情告诉小林——她自己都没理清楚。

    “抱歉,除了点意外。”燕宁指了指后腰衣服的破洞,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摔到了。”

    小林狐疑的望着一脸无辜的燕宁,那可不像是摔出的模样,至少燕宁身上干净的很,半点泥巴都没沾。

    “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她快速的将小林推走,小林被她一打岔,顿时想起正事了——

    “住持听说老板要修缮佛寺,特意摆了一桌素席,所有人都到了,唯独你不知跑哪里去,电话也不接,大家都说没见过你,还以为你出事了,赶忙来找。”

    燕宁尴尬的摸摸鼻子,“我摔的时候还磕到脑袋了,这会儿才醒,咱们快过去吧。”

    ……

    ……

    傍晚的三廊庙,暖黄天幕下颇有几分祥和与宁静。

    燕宁没吃几口便借此出来吹风了——任谁一天之内遭遇这么多事也吃不下东西,并且,她还不知道庙里和尚知不知道智远已经死了。

    智远一看就是庙里的高僧,她被小林发现的地方又如此敏感,虽然她还真没本事搞死智远,不过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

    古寺钟声悠远,石阶泛着青光。燕宁漫无目的的走着,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偏殿门口。

    刚要走开,但视线忽然被一只玉镯勾住了。

    那是一只通体泛红的鸡血镯,和她在陆家村得到的那只极为相像,只是颜色极为纯正,中间没有一丝杂质。

    她下意识的靠近了些,只是刚上前两步,就听见一声玉器碰撞的清鸣,燕宁只觉心底颤了一下,那只玉镯凭空掉了下来。

    落在红色软垫上,还滚了两圈,颇为不甘似的被挡着的玻璃弹了回去。

    天知道她是怎么从一个死物中读出不甘意味的

    这年头,镯子都能成精了?!

    不远处有个年轻和尚惊呼道:“施主且慢!”

    那个和尚叫住了她,一脸笑眯眯的:“女施主,您与它有缘。”

    他小步快跑过来,颈间佛珠碰击作响,年轻和尚将那掉落的玉镯取出,放于双手递给她。

    见和尚这么殷勤,燕宁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摇摇头,“对不起,我暂时不需要这些。”

    陆家村那只镯子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她不想再为自己找一个麻烦。燕宁摸摸口袋里的小瓷瓶,这是陆横硬塞的,她当时不敢拒绝,事后也忘了扔,就带到这里了。

    偏就是她走到这里的时候,玉镯就碰巧从展示的架子上滑下来,说里面没鬼,她自己都不信。

    和尚欣喜又虔诚的说:“此物在庙里待了数年,如今终于找到有缘人了。女施主,此物能保家宅平安!”

    能不能保平安,燕宁不知道,但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和尚看出她的退意,便将镯子举到她眼前,指着玉镯上一道划痕说:“它已经找到了有缘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旁人也是用不了的,女施主还是将它带走罢!”

    “这分明是你现找的!”她忍不住后退两步,“我根本没碰到它!”

    和尚沉吟道:“缘分一事,向来奇妙。”

    小林与人寒暄完,溜达着又找了过来。燕宁接完他的电话,如果不是担心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她几乎就要甩手就走了。

    燕宁求救似的把他喊了过来,希望他可以替自己解围。

    小林见她一脸为难,踌躇片刻还是在她耳边轻声劝她买下:“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这镯子一直都是好的,我看,你是真的和它有缘。”

    燕宁惊愕,“就因为它莫名其妙裂了一道?”

    和尚摆摆手,“不不,佛说百因必有果,这绝不是莫名其妙。”

    渐渐地围过来一些和尚看热闹,燕宁一个人只觉孤立无援,她无奈:“小师傅,我真的无意供奉此物。”

    和尚继续说:“施主,玉镯在佛家是佛祖庇佑众生的法器,它既然选中了你,说明你们有很深的缘分。

    如果你可以将它请回去,它就会默默保护你,为你带来好运,而你也要多做好事,积累福分,这样下一世才能得到福报。”

    小林笑呵呵的站在边上,不时点头附和。见她皱着眉,凑上来劝慰道:“燕小姐,既然它选择了你,要不然你还是先请回去,要是惹它不高兴了……”

    小林后来与她解释说,这玉佩并不是一开始就在庙里的,最早出现的,应该是津城的拍卖会,当时那位富商拍下玉镯之后,顿时天花板凹陷,狂风大作,后来富商就离奇死亡了。

    玉镯再出现的时候,是在云海市。

    有位老板的孩子被绑架,救回来的时候那孩子已经昏迷了,而他手里就紧紧攥着玉镯,拆也拆不开,而玉镯与手心接触的地方全都被腐蚀了。玉镯带回家之后,那户人家很快就爆出偷税漏税的事情,而后老板同样得了重病。

    发生这种事情,当时自然是惊动了云海市高层,可惜警察来过,使了高科技手段,也只能查出这家人是因病暴毙。

    后来有人提出这是玉镯搞的鬼,于是道士也来了,可左看右看都说玉镯是吉祥物,不会出现反噬其主的事情,于是这镯子最后就落到了这座庙里,日夜分享供奉着,希望能消去它的业障,淡化他的怨气。

    “这玉镯如今放在庙内数年了,当年那个老板的孩子也没死,算起来,该和你差不多大。”

    “那我要是把它请回去,万一也……”与其这么放着祸害人,这玉镯分明早就该毁掉了,剩下的话她咽到了嘴里,因为和尚的眼神已经带着冰碴毫不掩饰的射向她。

    小林拍了拍它的肩膀:“我看它挺重视你的,以前那些情况只是玉镯觉得那些人都不是对的人,而且它已经在庙里享了不少香火了,我看呐,这就是件好事。”

    和尚说:“如若施主执意拒绝,那恐怕会引起玉镯不满,会造成什么后果谁也不知。恕贫僧不客气,要请施主先行离去了。”

    “燕小姐要是担心钱的事情,”小林略一思考,再劝了一劝:“我会和老板说明,相信老板知道了也一定会同意。”

    燕宁沉默,她之前都在忙其他设计,很晚才知道主管把任务派给她了。

    因为车祸的事情已经耽搁一天了,如果不能按时交稿,就要付一笔违约金……她只好无奈的点点头。

    “好吧,我要花多少钱请它回家?”说到后面,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试想无论是谁,被这样强买强卖也高兴不起来吧。

    和尚欣慰笑了起来:“不不,心到就好,佛家讲究一个缘字,施主回去且好好供奉就是了。”

    她却觉得,对方更像是踢开一个烫手山芋。不过不要钱也确实让她意外。

    她的目光落到镯子上,希望这次出差真能如他所言,顺利一点。

    燕宁又跟着小林转了一会儿,记下修缮要求和尺寸大小,天黑了才终于捧着那个所谓和她有缘的镯子回了酒店。

    出于好奇,她搜索了一下这镯子背后的两宗案子。

    网上新闻很少,只能从吉光片羽中看出些端倪,小林并没有骗她,玉镯已在庙里受了十年的供奉。

    这倒是和陆家村那只无关了。

    她暗暗的想,怨气再大,现在也该化解了吧?

    晚上她洗好澡,便拿出玉镯放在床头灯下细细的看,这块玉确实不错,触手生温,从里到外显出温润的红色。

    然而它倒也不是全无杂志,放在灯下细细瞧了,发现里面还有丝丝缕缕的黑色条纹。

    是杂质吗?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镯子既然这么珍贵,不该是这样的,或者说,它原本就不是这样的。

    越看越觉得和陆家村那只相似。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既然是幻境,那哪能样样都能从里面跑出来的。

    燕宁将镯子擦了擦,准备去洗澡。

    然而就在她放下玉镯的一瞬间,肩膀上忽然一凉,那是被握紧的感觉,就好像,有人正捏着她的肩膀。她不由得浑身冷汗直冒,自己明明关好了门,房间里不可能有第二个人,那这是怎么回事?

    走廊的灯灭掉了,接下来是床头灯,燕宁头顶的壁灯忽闪忽闪,没一下也坚持不住灭了,只有洗手间的灯还亮着,燕宁心脏噗通狂跳,逃也似的跑到了卫生间。

    在陆家村,也有黑影从门上爬来。

    镜子中的自己脸色惨白,肩膀上一切如常,如果不是卧室的灯还黑着,她差点以为这些都是她的幻觉。

    她打开水龙头,愕然发现流出的清水开始聚拢,慢慢形成一只手的样子,摇摆不定的,一点点升高,做出向她伸出手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