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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下江南的准备

    勤政殿内,鸦雀无声。

    萧成渝有些纳闷,周若彤是从哪个旮沓角落里把这两个人整出来的。

    要知道,前朝先皇,为了寻这两人,快把大梁翻了个底朝天了,未曾想此二人就在大梁皇京,天子的眼皮子底下,真应了那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罪臣彭忠叩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民女路彩蝶叩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先后跪下,行九叩大礼,萧成渝显得不为所动,而是将目光落向了另一个和他一样不为所动且看上去有气无力病怏怏的男子。

    “你就是田文清?”

    “正是。”病怏怏的男子猛然间像是换了一副姿态,周身杀气凌然,让彩蝶都是心中一寒。汉子先是将手摸向了油刀,再是将手放至烟杆处,此刻,他有些两难。

    “我就是护国公府老田家仅存的余孽田文清,敢问大梁君上,是要杀呢还是要剐呢?”说着,田文清向前一步,他的右脚朝前一跨,右手却落至左腰处,那里有剑。

    萧成渝望着田文清,突然觉得此子颇为有趣。

    “你可以试试。”

    寒光骤然一闪,快到左右侍卫和守护在暗处的暗卫看不清他的动作。等到众人看清后,他那不知何时出鞘的剑刃已经抵在了萧成渝的喉口处。

    “再前进一丝,就可大仇得报。”萧成渝冷冷的说。

    路彩蝶自地上站起,惊呼道:“田郎,不要!”

    田文清看了一眼萧成渝,又看了一眼身后的路彩蝶,他的脸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许久后,剑刃自萧成渝的喉口处离开,“自你登基之日起,好歹是个明君。”

    萧成渝笑了。

    田文清重新走下台阶,正对着萧成渝站好。这时,他才发现,龙案下有一只出鞘的剑还未收起。念及刚刚,想起萧成渝的那句,你可以试试。他的后背不禁冒出了冷汗。

    龙案下的剑悄悄地收了回去,萧成渝自龙案内缓缓地走出,然后来到田文清身边。田文清不知他要做什么,谁知,萧成渝以九五之尊竟躬身长长一拜。

    彭忠呆了,路彩蝶瞪大了眼,就是病怏怏的田文清也是浑身一颤,后背如遇电流刺激,汗毛竖起。

    大梁的君上,九五之尊,竟然对人躬身一拜。

    冯保保觉得嘴里有些干燥,他原想着出口叫道,圣上,万万不可。但不曾想,话未出口,萧成渝已经拜了,再喊,岂不是驳了萧成渝的面子。

    在场的,还有因公事而来的掌銮仪卫事大臣胡世海和禁军大都督萧保梁,这两个正一品和从一品的大员此刻骇然的长大了嘴,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大梁对不住你老田家。”萧成渝低着头,正色道。

    “你何须至此?”田文清露出了苦色。

    “错了,就是错了。”萧成渝说的坚定。

    “那为何不给我护国公府昭雪?”田文清因为激动,两只松垮下来的手臂来回的晃荡着。

    “他毕竟是我父亲。”萧成渝抬起了头,眼中真诚的说。

    “然而死的却是我父亲。”田文清激动的说。

    “世上的事,向来不是简单的对与错就能解决的。”萧成渝无奈的说。

    田文清没有说话。

    最终,他们被安置在了翠柳宫的贤妃殿内。

    在翠柳宫,三人没有见着那夜见到的皇妃娘娘周若彤。冯保保见他三人心中疑惑,就笑道:“我家这个娘娘呀,可是比圣上还忙。”

    此刻,周若彤领着春华来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虽然并给了刑部,但就物仍在。

    大理寺的主事人,自然依旧是林昌黎了。

    三人在卷宗房内不住的翻阅着,林昌黎一脸苦恼的说道:“娘娘呀,这积压的卷宗甚多,这翻到何时才是个头?”

    周若彤不满道:“林大人还有脸说,摆在这里的卷宗都是积压多年的冤案疑案,若是本宫报与圣上,还不治大人一个渎职之罪。”

    林昌黎闻言,并未惊惧,反而抱着一摞卷宗无奈的说道:“娘娘这么说,可是折煞微臣了。这里的大小卷宗,哪项不是微臣接管刑部后自刑部移来的,若是原大理寺,娘娘可遣人来查,积压了多少?”

    见林昌黎满脸委屈,周若彤也不好在责备什么,只能一手拿着卷宗,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先前是本宫失语,林大人辛苦了。”

    林昌黎反倒是好奇道:“娘娘怎的突然对这些冤案感兴趣起来。”

    周若彤只是叹气,并不回他。

    周若彤打算亲下江南,既然是秘密出巡,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以皇妃的身份下去。先不说江南那边接到风声早作准备,也不说会激起满朝文武多大的反弹,仅勤政殿隔壁的内阁首辅张甫之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秘密出巡,身份保密,行事起来自然诸多不便。萧成渝想着明面上派一个钦差下去,既能吸引注意力,还能和周若彤左右有个照顾,但朝廷向江南派钦差,好歹也该师出有名。这才有了周若彤来刑部翻卷宗一事。

    “找着了。”春华大叫道。她虽不识字,但在周若彤的耳濡目染之下,对于江南二字还是认得的。

    春华举着一只卷宗而来,三人凑头望去,卷宗展开,上面写的是永明三十九年,江南有邪教蛊惑人心,聚众闹事,杀了大小官员一十三人。当时先皇在位,震怒无比,下令彻查此事。但不知为何,此事就被压了下来。

    周若彤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盘算,永明三十九年,不就是自己穿越到大梁来的那一年么。

    周若彤隐约间觉得这两件事似乎有什么联系,但心想自己是杞人忧天了,就摇了摇头,然后将卷宗丢到了林昌黎的手上,说道:“林大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自然晓得,自然晓得。”林昌黎忙点头回道。

    跟在周若彤身后的春华急步赶上了周若彤,说道:“娘娘呀,这下江南的由头是有了,只是派谁下去,娘娘心里可有人选?”

    周若彤停下了脚步,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她说:“我与成渝都中意董立本和宗养才这二人,下江南不管有成无成,都算得一场功绩,朝中欲行改革,正是用人之际。相王那厮还算聪明,表明了态度,若是再让此二人屈居吏部,不止到时候掣肘相王,还对改革不利,我和圣上都想着先升一人。”

    “那升谁呢?”春华问。

    “我原是更中意些董立本,但宗养才这小子最近和冯保保老是眉来眼去的,冯保保毕竟执掌司礼监,还需在宫中替我掩护,我带不走他,若是二人都在皇京,本宫不在,指不定弄出些什么幺蛾子哩。”

    春华重重的点了点头,“那倒是。那娘娘,咱们接下来去哪呢?”

    “去一品居赴宴。”

    一品居内的密道,先前顾之章宴请六部尚书的时候走过,现在周若彤也从那里而入。

    顶级的包房内,坐着的是六大商人中的其中三位。分别是两淮盐商杨长典,苏织名品贾和春,江南大户褚向浩。

    既然要下江南,不得不拜会当地的地头蛇。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说的就是如此了。但周若彤更厉害,她索性直接把地头蛇带去。

    三人任职于内务府,周若彤早已与他三人通了个气。杨长典一见到周若彤,就说道:“娘娘,下江南严查皇帐一事,还请三思。”

    周若彤疑惑道:“本宫到还未怕呢,怎么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倒先是打起退堂鼓来。”

    杨长典摇了摇头,说道:“娘娘,江南不比皇京,凡事都没那么简单。”

    周若彤乐了,大梁皇京,百官聚集,利益冲突如百年老树盘根错杂,他却说江南不似皇京那般简单,倒是独一人了。

    贾和春接着话腔道:“毕竟天高皇帝远,诸事远离朝堂,底下人也容易恣意妄为起来。”周若彤点了点头,先前能够收服这六大商人,就是因为全国各地,离皇京远些的不受控制,底下人任意妄为。六大商人觉得借着晋王和恒王的双重身份可以方便行事,这才有了初步合作。

    “江南的水深,因其远离皇京,物产丰富,常年来又风调雨顺,更是历代朝堂大员退隐江湖后的首选之所,是以其中利益更为复杂。”褚向浩解释道。

    周若彤这才明白,先前她问过张甫之,若是今后告老,愿去哪里,张甫之说首选江南,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风调雨顺,适合养老。连张甫之这样的人都希冀江南,前朝大员们,退下去的隐居江南者必定不少。

    大梁立国以来二百余年,历代大儒大员不在少数,退到了江南,自然广置田产,福泽后代。朝中为官,门生遍及天下,哪怕一朝退隐,巴结者也不再少数。朝中还收敛些,退了,反倒无所畏惧,这么一来,利益冲突纠缠,想来比皇京更重。

    周若彤脸上先是布满阴霾,接着阴霾一扫而光,笑道:“怕什么,本宫不是还有你们仨么?”

    三人顿时露出了苦笑。

    周若彤见状,惊道:“怎么,本宫此次秘密出巡,不经官方,走商道。为商一道,江南以你三人垄断,还有担忧?”

    褚向浩无奈道:“娘娘呀,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杨长典也说:“若论盐铁,我老杨算得一个人物,若论丝绸,必属他贾兄,若论江南粮行,自然是首推褚兄,可若是说江南商道我三人垄断,那就是万万不可能了。”

    “这怎么可能?”周若彤明显不信,“盐铁,丝绸,粮食,大梁之生计根本,就这样,还不能垄断江南商贸?”

    江南大户褚向浩索性把心一横,明言道:“娘娘见我三个江南人久居京城,却少在江南,何曾见过李兄,皇甫兄和苏兄久居江南不回京城的?”

    周若彤似乎反应过来了。

    杨长典叹了一口气,“若是我三人真的在江南混的风生水起,只手遮天,还来京城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