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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成大事者,得狠

    出了皇京的北城门,黄沙扑面而来,秦成勒紧了马缰,对身边的萧宝如担心道:“你没事吧?”

    萧宝如一咬牙,将头上的头巾扯下,一头束紧的乌丝在风中狂乱,她双胯猛一用力,白马仰天嘶鸣,重又立定。萧宝如望了回望了一眼秦成,眼中全是坚毅的神色。

    秦成抬眼遥遥的望去,只见远处乌云滚滚,黄沙滔天,这等景象,就是在塞北荒原,也是罕见,怎么甫一出京城,就遇到了这样恶劣的天气,莫不是预示着此行不畅。

    秦成有些心疼宝如,就对父亲秦朗说道:“父亲,狂沙大风,又有辎重拖累,颇难前行,我等还是缓缓吧。”

    秦朗点了点头,众人翻身下马。一车车的大箱子由原本的纵队归结成了横队,众人靠着箱子坐下,秦成取下水袋,递给了宝如,宝如没喝,转手递给了身旁的瑞王妃。

    瑞王妃欣慰的点了点头,秦成这个媳妇儿,算是娶对了。

    呜呜的声音像是苍穹在哀嚎,转瞬间,天就暗了下来。马群们吭哧的吐了几口热气,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黄沙扑啦啦的打在箱子上,响声不断。

    秦成一把将萧宝如搂入怀中,捂得紧紧的。转瞬间,狂风怒号,黄沙漫天,众人只觉呼吸困难,微小的砂砾打在脸上生疼的很。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马儿再次抬头,抖擞了身子,然后长长的一声嘶鸣唤醒了众人。秦朗拍了拍身上的黄沙,然后晃了晃头,砂砾哗啦啦的自身上,自头上的白发间滑下,像是个黄色的小型瀑布。

    天际的乌云散尽,秦朗抬眼望去,只见乌云朝京城的方向聚拢。秦成吆喝着仆役重新整队,他牵来了马匹,扶住萧宝如,然后扭头对秦朗说道:“父亲,该走了。”

    秦朗望着京城上空的乌云怔怔的出神,瑞王妃拉了他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他对秦成摇了摇头,秦成顿时一喜,莫非爹爹打算回去,但秦朗并无此意,他说:“等等?”

    “等?”秦成问。

    “等人。”秦朗说。

    果然,说完这句话没多久,乌云深处,似乎有一线金光射出,烫破了灰黑色的幕布。那黑暗中的一点金光不断的朝远处放大,渐渐地,明亮处现出一队人马来。

    人马的领头之人似乎也发现了秦朗家的车队,遥遥的,隐约可见那为首的一人对朝着众人一扬马鞭,接着马蹄声透过地面咚咚的传来,地上刚落地的黄沙再次跃起,只是约得不高。

    秦朗翻身上马,对众人说:“收拾收拾,可以准备出发了。”

    “吁!”一声长吁,白衣男子拉马停住,他身后传来了爽朗而清脆的笑声,“辅国公,别来无恙?”

    秦朗握着马鞭的手,朝那人一拱手:“见过贤妃娘娘了。”

    来者正是李贤妃和恒王母子。

    李贤妃自萧成贤身后显出,对秦朗掩嘴而笑,秦朗在她的笑容里看到了眼角的皱纹,不禁在心中感叹,就连她也老了。

    “都是前朝弃子,哪里还有什么贤妃不贤妃的?”虽是笑容,但她却说的沧桑。萧宝如望着李贤妃,她久居深宫,与李贤妃也是常常碰面,今日,她觉得自己才是见到了李贤妃的真人。

    秦朗也是一笑,对李贤妃说道:“前朝一个贤妃,一个辅国公,两家倒是有缘。”

    萧成贤又恢复了往日的憨愚,在这样的会面中,作为一个大梁皇子,他反倒不知该如何应对了。李贤妃不满的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嗔怒道:“傻孩子,就知道笑,还不快见过辅国公?”

    萧宝如知道,李贤妃是真的变了,刚刚的语气声里,没有任何责备,全是宠溺,就像是慈母对儿子那样。现在的李贤妃,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和皇后斗智斗勇斗狠的贤妃娘娘了,她只是一个逐渐老去的母亲。

    恒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李贤妃先前拍过的后脑勺,朝秦朗一笑:“见过辅国公了。”

    “辅国公早没了,”他一手指向身后的家人,再转向恒王贤妃众人说道:“但老秦家仍在,如不嫌弃,称呼一声世伯,两家同好。”然后又指向秦成,说道:“若不嫌弃小子顽劣,你二人可以兄弟相称。”

    秦成虽不解父亲何意,但也只恒王一家落魄,他此人平生就是一副热心肠,当下拱手道:“我小你两岁,如不嫌弃,唤你声哥哥。”

    李贤妃心里一阵感动,恒王为了萧成渝,做出了极大的牺牲,甚至亲手毁坏先皇遗体,昔日往来的显贵也唯恐避之不及,就连一向自诩清高的张甫之也落井下石。反倒是一向不怎么来往的老秦家不在意这些,以世伯世侄相互称呼,足见人间温情。

    她那起了三道皱纹的眼角显得有些通红,她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刚刚的风沙大着呢。”然后猛地朝恒王一拍,骂道:“还不快叫世伯。”

    恒王依旧傻傻的摸了摸后脑勺,对秦朗恭敬的叫了声世伯。又对秦成欢快的叫了声贤弟。秦朗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李贤妃说道:“前路漫漫,红尘滚滚,何不就此结伴,一道做个行者?”

    李贤妃点了点头,然后双目中露出了感激的神色。秦朗也不多言,调转了马头,高声叫道:“上路!”悠长的喝声响彻在茫茫的荒野之中,空旷的远处传来回响。

    两处人马并做了一处,因为辎重较多,队伍里又有女伴,李贤妃不比老秦家,一门皆是豪杰,她本就深受打击,心力憔悴,此刻辞别京城,更是心中哀恸,是以秦朗也不敢走快。

    秦成落在了后面,萧宝如望了秦成一眼,秦成挥了挥手,示意她先走,别管自己。秦成对身边的恒王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你刺了老皇帝一剑,真的假的啊?”

    恒王原本痴傻的面容瞬间变做警惕,他望了望秦成,说道:“你从何处得知?”

    “这又不是秘密。”秦成不在乎的说道,转而,他又满脸兴奋的说道:“你当真刺了老皇帝一剑?”

    恒王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悲哀的神情,秦成一拳打在恒王的肩膀上,满脸羡慕的说道:“好兄弟,有胆量,做了我不敢做的事。”

    恒王朝他翻了个白眼,不爽道:“他好歹是我爹啊!”

    秦成闻言,下意识的朝前面的秦朗看去,秦朗似有所感,回头瞪了他一眼。秦成立刻不好意思的对萧成贤露出了歉疚的微笑。萧成贤的眼中有哀伤的神情,不知是舍不得京城还是对刺向父皇遗体的那一剑感到愧疚。

    猛地,秦朗停了下来。

    恒王抬头,满脸疑惑,秦成的脸上挂上了凝重的神色,恒王问道:“怎么了?”

    秦成说道:“风声不对?”

    恒王仔细的听了会,只觉风声自耳边簌簌的划过,刺得耳际有些生疼,除此之外,他听不出风声有哪里不对。

    “今日之风,从刚刚沙暴看来,当是往北挂去,现在却乱了。有风自西南来,吹散了北风。”秦成严肃的说道。

    果不其然,马队的西南角,扬起了阵阵的沙尘。这和刚刚的沙尘暴不同,天上没有乌云,狂风也没有大作,地上还有急促的咚咚的声音,显然是人为。

    不多久,远处传来了行军的吆喝声。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沙尘中有战旗飘摇,一支军队在漫天黄沙中朝众人袭来。

    秦朗就那样冷冷的望着,显得并不吃惊。秦成高声叫道:“全部警惕。”李贤妃挨近了萧成贤,萧成贤拔出了佩剑。

    很快,军队已经逼近,在马队百米处分成两股。中间空出的道上驶出一黑一白两匹壮实的战马,马上坐着神态各异的两人。

    两人见到恒王和秦朗众人后皆忍不住大笑起来,其中一人说道:“这不是秦朗和恒王吗?”

    望着那人揶揄的笑容,李贤妃呵斥道:“汾阳王,你想做什么?”

    汾阳王的脖子朝前一探,看清了前者的面容后,阴阳怪气的笑道:“这不是李贤妃嘛?圣上驾崩,尸骨未寒,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靠山啦。”

    李贤妃大喝无礼,秦朗伸手一挥,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他骑马走近两人,一人面对两位王爷的数万大军,面无惧色,依旧是秦朗式的从容与平静。

    “相王的意思?”秦朗问。

    汾阳王刚想再嘲讽两句,中山王拉住了他,对秦朗说:“大将军心里明白,皇帝死后,谁都怕你,军神,只能是个传说!”

    秦朗似乎没有听他说的话,依旧自顾自的说道:“还是老皇帝的意思?”

    汾阳王不耐烦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快下马受降,省得一番功夫。”

    秦朗懒得理他,对中山王说道:“能否放过恒王一家,毕竟同为皇室?”

    中山王摇了摇头,李贤妃的心凉了,自秦朗刚刚提起老皇帝三个字时,她的心就凉了。

    秦朗摇了摇头,叹道:“够狠,这可是亲儿子啊。”

    中山王耸了耸肩,说道:“成大事者,得狠。”

    “谁是成大事者?”秦朗好奇的问:“他萧衡还是相??那胖子?”

    “大胆,胆敢直呼先皇名讳!”汾阳王怒道,然后对左右说道:“来人呐,把此人给我拿下!”

    “哈哈哈哈哈!”秦朗仰天长笑,笑得很潇洒,他一转头,豪迈的说道:“他活着的时候,就说过,他不如我,更何况死了?”

    “狂妄!”中山王寒声道。

    秦朗对身前的两位王爷以极为认真而诚恳的态度说道:“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中山王有些糊涂了,不知他说的是皇帝自评自己不如他,还是说刚刚自己说的狂妄二字。汾阳王早已不耐烦了,催促道:“还不快拿下!”

    “谁敢!”平地里一声暴喝自远处传来,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只黑骑如离弓之箭极速的朝这边窜来,很快,那黑影的背后,出现了如潮水一般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