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刺客一事,明眼人都能看的明白,皇后是想借此牢牢地控制住皇帝。这个关键时刻,皇帝毫无反抗之力,谁能控制皇帝,谁将立于不败之地。
萧成渝与秦朗在茶席间相对而坐,萧成渝放下了手中喝干的茶碗,问道:“若是想控制勤政殿,何必要费如此周折,内侍宫女太监连同御医在内共三十来号人物,罔造杀孽。”
秦朗摇了摇头,说道:“皇后也想平静的控制勤政殿,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皇帝不是虫是龙,哪怕奄奄一息,又岂是寻常人能够随随便便就能把控的住的。”
萧成渝望着秦朗新舀出的茶汤,皱起了眉道:“大将军的意思是,皇后借此对暗卫动手。”
“若想控制皇帝,暗卫的确是个棘手的麻烦。”
萧成渝叹了一口气,可怜那么多为皇家卖命的英雄好汉了。
窗外的雨停了,新露降,中秋寒,李贤妃换上了袄子,与禁军大统领漫步在御花园中。自打皇帝病重以来,东宫凤仪宫都忙着对付晋王,三宫六院的其余妃嫔人人自危,又有谁如李贤妃一样还有这个闲情逸致来漫步御花园。
“皇后那边已经有所行动,娘娘不着急?”孙殿青问道。
在前的李贤妃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望着孙殿青嫣然一笑,“这勤政殿,毕竟还是宫里的勤政殿,秦嫣那厮以为控制了勤政殿,控制了皇帝就胜券在握了,殊不知,这宫中事,自当是谁控制皇宫,谁的话语权更大。”
“娘娘说的是。”
李贤妃的素手攀上了孙殿青那厚实的胸膛,点着朱砂红的额头贴近了孙殿青的脸颊,薄唇亲启,呼出一口热气在他的耳根。孙殿青哆嗦了一下,感觉整个身子骨都酥,麻了。
“至于这宫中,本宫倒也不急,不是有将军吗?”
孙殿青一把揽住了李贤妃,见此下无人,草木又盛,就将她拦腰抱起,然后说道:“娘娘所言甚是,本将军为娘娘马首是瞻。”
咯咯的欢笑声在丛林间回响,闹醒了懒睡的夏蝉。他们没赶上夏日的热闹,破土而出后将是寒秋的子民。秋也在等它们,三候,是那寒蝉鸣。
秋在候,所有人都在候。
等候,有时候换种说法是准备。
御花园的春,光在肃杀的凛秋中显得不合时宜,倒是凤仪宫的阴寒始终暗含着这秋日氛围。周霖宜,太子,太子侧妃,皇后,顺王近来常常齐聚一堂。皇后从勤政殿与凤仪宫两地跑,终归还是有些劳累的。
秦嫣一扫脸上的倦容,再次露出了精明的神色,“各位可都准备妥当了?”
顺王说道:“保梁和保君已受我急召,想来不日即可抵京,但那孙殿青毕竟是李贤妃那边的人,把持京城禁军数年,也是根深蒂固,本王恐那犬子压不住阵。”
皇后一声嗤笑,“她李贤妃那贱,人是什么样的腌渍泼皮,也敢与本宫一较长短。”
“孙殿青不足为虑,但晋王那边不可不防。”太子侧妃周若琳起身说道:“秦成领守城军马数万,一旦闹将起来,也是心腹大患。”
皇后陷入了沉思,李贤妃可以不必在乎,但晋王萧成渝,晋王妃周若彤,瑞王秦朗都不是善茬,这边由不得他不重视。
“京城守城的军马有多少?”皇后问向周霖宜。
周霖宜说:“兵部记录在册者,拢共六万人马。”
闻言,皇后的眉头皱起,皇宫禁军原数六万,后国难时一半交给了张甫之。天凉一役,甚是惨烈,原般人马本就没带回多少,剩下的大多又牢牢地把控在了孙殿青手上,六万的护城军在秦家手上,确实是心腹大患。
“能不能把秦成调走?”皇后问道。
“难。”周霖宜摇头道:“这是圣上亲拟的圣旨,哪怕是娘娘干预,加上顺王,秦朗也必定不愿。”
到这时候,在场的众人才明白秦朗不惜以儿子的前途做代价,掉他戍守京城,原来是走了这么着狠棋,真是棘手的很。
周若琳见众人没有主张,说道:“若琳斗胆一言,不知可行与否。”
皇后的眼睛一亮,喜道:“讲。”
“那秦成的军权自是父皇交与他的,那就让父皇收回好了。”周若琳冷冷道。
周霖宜摇了摇头,说道:“圣上下的决断,如何能够回心转意。就是有那心思,圣上现在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如何还下得了圣旨?”
“就是手不能动,口不能言,这圣旨才下得。”皇后露出了狡猾的微笑,先朝周若琳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朝顺王望去。
顺王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皇后现在想要传国玉玺了。顺王想起了先前那晚偷盗圣旨时惊心动魄的一幕,当下严词拒绝道:“此事本王不同意。”
见顺王一脸坚决,皇后叹了一口气道:“本宫也不强求皇弟,但此间干系重大,烦劳王爷跑趟瑞王府,传圣上口谕了。”
顺王懂皇后的意思,如果想传圣旨,传国玉玺的印章必不可少。若无传国玉玺,只能传口谕,现在皇后控制了勤政殿,还不是她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但瑞王未必会听,故而这传信之人尤为重要,在座的,只有顺王最合适了。
“那本王就走这一趟了。”
萧成渝和秦朗正在书房喝茶,忽听门外来报,说是御史大夫顾之章来了。秦朗露出了微笑,对萧成渝道:“八成是寻你来的。”
萧成渝也笑道:“皇后动手,一出手就是控制勤政殿,顾之章那厮也坐不住了。”
果然,顾之章一进门,见四下没有外人,直言道:“皇后借刺客之名,牢牢控制了勤政殿,此事两位王爷知不知道?”
秦朗给他舀了一碗茶,道:“大人莫急,坐下喝口茶汤在慢慢道来。”
顾之章坐下,萧成渝冷声道:“皇后太子狼子野心,昭然若知。”
秦朗微微一笑道:“皇后也是急了。”
“老夫更急啊。”顾之章猛灌一口茶汤,也不介意苦涩道:“现在勤政殿被皇后把控,圣上病重,那还不是她秦嫣说什么就是什么。”
萧成渝皱起了眉,说道:“这也是个麻烦。”转而他望向秦朗道:“以瑞王高见,我等该如何应对?”
秦朗放下了手中的茶匙,说道:“等。”
“等?”顾之章一下子蹿了起来,“都火烧眉毛了,还等?”
秦朗挥了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说道:“以我看,圣上还能撑段时间,皇后的手段还没全然施展,我们等她用完了在说。”
“那还来得及吗?”顾之章重又坐下,不满的说道。
“用完了,才叫无计可施嘛。”说完,秦朗哈哈大笑,顾之章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萧成渝问道:“以瑞王之意,下一步皇后会如何。”
秦朗单手端起茶盏,说道:“我要所料不错,她该收我那犬子兵权了。”
话音刚落,门外在来人报,说是顺王来了。秦朗顿时露出了笑容,“说曹操曹操到!”
秦朗在正厅接待了顺王,这一则符合礼法,二来他也不想让顺王知道顾之章和萧成渝在他府上。他不动声色道:“王爷此来,所谓何事?”
顺王一拱手道:“先前宫中闹了刺客,不知瑞王有无耳闻。”
“倒有耳闻。”秦朗故作关心道:“圣上无事吧。”
“无事。”顺王说道:“但我担心圣上龙体安危,原本这皇宫禁军六万有余,没出过什么事,现在只有三万就出此等大事。本王看来,圣上龙体乃是头等大事,故想调遣守城军三万做宫内禁军用。”
守城军满共不过五万,这顺王是狮子大开口啊。瑞王假意皱起眉头道:“这守城军马是先前圣上所下圣旨,擅自调动,恐为不妥。”
顺王就知道,没这么容易。他突然正色道:“此事,本王已奏明圣上。”
“可有圣旨?”秦朗淡淡的问。
顺王就知道他会来这么一招,就说道:“没有。只有口谕。”
秦朗露出了愁容,假装在思考踌躇,顺王当下怒道:“怎么,瑞王信不过本王?”
秦朗赔笑道:“王爷哪里话。既是圣上旨意,那就照办即可。”顺王想长舒一口气,但怕被秦朗察觉,只能憋在肚子里,他起身道:“既如此,本王也就不叨扰了。”
“我送送王爷。”秦朗也跟着起身,顺王自然不让他送,但秦朗坚持送到了门口,在门口,他对顺王施了一礼道:“王爷,凡事当以大梁社稷为重啊。”
顺王知他话里有话,也不多问,就回道:“理当如此。”
望着顺王离去的背影,秦朗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向来不与人争斗,怎的都怕我。
顺王带着好消息回来后,凤仪宫的众人都是神情为之一振,但唯有周若琳神情不善,愁思涌上眉头,皇后看到了,就问道:“太子侧妃还有何事担忧?”
“宫中虽掌控了,但天凉郡离此较近,那天凉郡郡守可是萧成渝的人啊。”
闻言,众人又是一盆冷水浇头。自打国难之后,天凉郡极受重视,戍守兵源加大了一倍。若是真的大闹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萧成渝若是做不成皇帝,造反也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