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属意料之外。
然而,她心里也清楚,太后特意召见她绝非只是为了夸她一顿。
“虽然太后句句真挚,但您如此谬赞,音不敢当。”
太后悠悠一叹,“你不敢当是因为你心里终究有愧。”
何谓有愧?
对澜儿吗?
陆清音沉默着。
太后看着她,问道:“你只要想一想当年你诈死离开皇宫的理由,甚至说……初衷?再想想你得知了一点点当年你百思不得其解
的真相时,心中所思。如此你就能够知道,哀家所说的你有愧是何愧。”
陆清音微微垂眸想了想,好一会儿,她笑了笑,抬眸看着太后,“是,音有愧,不仅愧,还怯懦。许多事情,明知不是当年所以
为的那样,却总是害怕的同时,庆幸我们并没有真的走到原本以为最糟糕的那步田地……”
“所以,你为杜绝走到那一步的可能,就彻底地舍弃了你心中最舍不得舍弃的人……甚至一切?”太后问道。
这个问题,没有特指,却是致命的。
陆清音一时答不上来。
“别的不说,哀家确信,夜儿所做的一切不如你所想要的那样,但是他爱你护你的心,从未变过。”太后轻叹,目光看向窗外,
冬日渐近,四周已萧条,却还偶有几只小鸟站立于萧瑟枝头,叽叽喳喳,她说道:“选择在这样的时节离开自己的鸟巢,就该想
过外面的世界并不暖和。”
陆清音也抬眸望出去。
好一会儿,太后收回目光,回头看着她。
“年轻一辈的情事,哀家不想插手。可是,陆清音,夜儿是你选择的。有的女人,喜欢听话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可能软弱,需要
你替他撑起一片天,他事事都不会瞒着你,因为他知道,你是他的一片天。有的男人,只听他该听的画,因为他想要默默替你
撑起一片天,纵然这天要塌了,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希望你知道。”
“太后……”
“哀家还没有说完。”太后抬起手制止她,继续说道:“这些都没有错。错的只是,选择软弱的男人,却希望他在危机关头挡在自
己面前。选择强势强大的男人,却又希望在有危险的时候,他可以不顾一切的把你拉过来一同挡刀。陆清音,你不觉得,这样
对于男人来说,有些残忍吗?”
陆清音怔了怔,红唇微微一勾,她看着太后,回道:“是,残忍。您说得没错,那样的一个男人,是我选择的,是我曾经选择的
……只是后来觉得不适合,我们都做不到彼此想象之中最好的那个人,所以,我想舍弃了原本的选择。”
所以,太后所说的这个道理,她懂。
若是不懂,怎能下了那么大的决心,离开当初那么爱的人。
她从来都不是那个冲动轻狂的人。
太后缓缓地点头,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眨了眨眼,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藏不住的艰涩,“随你吧,这次,走
了就别再回来了……孩子留下吧。至于以后,他们会不会走,谁也不会去拦他们。”
“谢太后。”陆清音起身,行了一个跪礼才离开坤宁宫。
没有在身边伺候,但是在外间,一样能够听到她们谈话的刘嬷嬷走了进去,给太后轻轻捏肩,“恕奴婢多句嘴,这该是陛下的事
。”
让不让陆清音离开,这该是陛下的事。
“您说,陛下千方百计的才将人给逼回来了,您这么一句话,就等于让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走……陛下若是知道了,该怎么想?”
太后半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她走不了。哀家说什么了吗?哀家只是提醒她。”
“奴婢不解。”
太后睁开眼睛,拿开她的手,指了指一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夜儿什么都不记得,如果陆清音真绝了心,老死不相往来,那么这次就算再巧合,以清虚宫能力,怎么也不能让海棠出现在他
的面前,更别说身份那么快就暴露了。”
刘嬷嬷仔细听着,也觉得巧合,又或者说……太过容易了点?
“她啊,到底是狠不下那颗心。”太后一笑。
刘嬷嬷摇摇头,“奴婢想不明白啊,您说,皇后娘娘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太后摇头,“一个女人,不想要一个男人,从来不代表她不爱这个男人。”
刘嬷嬷闻言,细细品着,约莫明白了。
自从男女之情来说,皇后一直是深爱着皇帝的。
这点,毋庸置疑。
“爱着,怎么还是要离开?”一辈子没经历过情事的刘嬷嬷,到底懂得不通透。
太后说道:“她想做的是爱着轩辕夜的陆清音,而不是爱着皇帝的皇后娘娘。”
刘嬷嬷琢磨一下,似懂非懂,“照您这么说,皇后娘娘是不会留下的?”
太后笑着摇摇头,却并不回答。
不是她不回答,而是这个问题就连陆清音都没有答案,旁人又怎知道?
“夜儿现在在哪里?”
“在小殿下府中,据说是晕迷着。”
太后闻言,倒也未见担忧之色,只是过了一会儿,她一脸深沉地说道:“那就要看他醒来之后,是要当个糊涂人,还是聪明人了
。”
刘嬷嬷:“???”
-
这些年,跟临羡渊亲近点的人都知道他一直在寻人。
但是,轩辕夜的情况“特殊”,所以,无论走到哪里,临羡渊都尽可能地联系轩辕夜的人,汇报自己的行踪。
所以,轩辕夜出了这事,临羡渊五日内,准时回到了墨城。
第五天的晚上,临羡渊和陆清音,在永恩王府碰面。
两个人一见面,便异口同声地道:
“你果然没死!”
“我师兄呢?”
岩松在一旁看得真焦急,忍着大不敬之罪,冲上前,“娘娘,您先别急。”
转而又看向临羡渊,“羡渊,现在最重要的是陛下!他已经晕迷五日了,现在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您先给陛下服下忘情药的解
药啊!”
万一陛下在梦里也没停止,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陆清音站在一旁沉默着。
服下解药,他……他就会全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