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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将功折罪

    许是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我并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感知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是谁。

    不过略微一想,便也猜到了。

    医者听见廑爻口吻如此凌冽,又大有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连忙识趣的准备离开。

    "老朽先去为夫人开些强身健体的药,稍后送来。"

    语落,我听见廑爻沉沉"嗯"了声,尔后便有一阵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房间里一片死寂,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如此真真切的感受到气氛的压抑与冷冽。

    廑爻的手指轻轻落在我的唇上,仔仔细细描摹着唇形,温温柔柔的,像是在触碰柔软的花瓣。

    沉寂中,他骤然低沉出口,"说话。"

    我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尔后听见清歌的声音接踵而至,"尊上,属下不知。"

    闻言,我于心底无声冷笑,她不知?

    廑爻自然也是没那么好哄骗搪塞的,紧跟着问:"那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指的,定然是清歌脖子上被我掐出来的那五个伤口吧。

    清歌似乎是一时哑然,良久没有说话。

    周遭的温度更为凌冽,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与平静。

    "许是夫人仍然介怀过去,所以看见清歌便会动气,这伤,就是在夫人晕厥前掐的。"

    此番话说得有鼻子有眼,还不无道理。

    第一,我确实是介怀过去。

    清歌是设计杀我的人,也是现在千方百计还想杀我的人,我怎能不介怀,看见她又怎能不动气?

    第二,这伤也确实是我掐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仅将她对我的忤逆只字不提,顺口隐去,还道明了前因后果。

    如此说来,我会变成这样,还真不是她的问题,反倒成了我自己心胸狭隘,自作自受了。

    听见清歌这番话的廑爻并没有明显外露的情绪变化,只是抚摸我脸颊的手指更为轻柔了。

    过了半晌,才听见他幽幽开口,"本尊让你伺候莫儿,是让你将功折罪的,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知道后果。"

    一句充满压迫感的话被他用如此平静的口吻诉说出来,反而给人一种不容置喙的震慑与后怕。

    我听见清歌忙不迭的应承,"清歌明白。"

    只是在她如此恭敬的语气里,依然藏着不易察觉的浓浓的不甘与不安,就连声线也有些不稳。

    之前她还在房间里说我执迷不悟,便是自取灭亡,如今廑爻的一番言行,便是对我问话的最好回答与证明。

    她现在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脸色一定不好看吧,一定是又爱又恨,又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吧。

    虽然现在确定了廑爻对我真正的态度,不过我如今身子虚的事实,却也让清歌知道了。

    而且,倘若还不能勉强使用妖力,这无疑是彻彻底底成为了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看来,不能再拖了。

    "下去吧。"

    "是,尊上,"

    清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廑爻抚摸我脸颊的手也离开了,就在我以为他也要离开的时候,一双大掌轻轻覆盖上了我的小腹。

    他只是那样轻轻的贴着,并没有任何动作,就好像是在仔细感受肚子里的动静一般。

    可不知为何,从有身孕至今,我从未感受到廑爻有过一丝快乐。

    刚开始我以为是他觉得对我太过愧欠,所以才不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他的喜悦之情。

    可是后来才发现,他好像是真的并不快乐。

    尤其是现在,明明他正抚摸着我的小腹,间接性的抚摸着他的孩儿,可我竟感受不到丝毫的父爱。

    就连空气里充盈着的,也是挥之不去的低沉压抑,以及浓到化不开的哀伤。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廑爻放在我小腹上的大掌终于轻轻移开,继而将我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莫儿,我好累。"

    我没想到廑爻会突然说这句话,在我眼中,他是如此唯我独尊,哪怕是被我狠狠拒绝,也会坚持自我的人。

    他还口口声声说,他从来都不后悔,时至今日所做的一切,我以为,他当真那么没心没肺,铁石心肠。

    "我心心念念了这么久,你终于成我的魔后了,可是你的心里,却从来都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今生,是我对不起你,这个孩子,无论你想不想要,我都尊重你的决定,不会勉强你。

    但也请你相信我,倘若你生下来,我会把他当做你我爱情的结晶用心呵护,绝不让他受半点儿委屈。"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是挣扎了许久才终于说出了口,"之前我答应了你,只要你同我成亲,待在我身边,怎么样都好。

    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莫儿,我这颗心已经千疮百孔了,再也不想一个人重复过完接下来永无止境的不知道几个五百年。"

    他口中所说的五百年,应该就是当初我离开后的那段闭关时间,于他而言,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寂寥。

    可他的心千疮百孔,我的心,又何尝不是呢?

    "莫儿,他已经不在了,与其一直这样长久痛苦下去,不如把他忘了吧,好不好?

    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再也没有那些悲伤,也再没有无助和绝望……"

    这应该是我长久以来,第一次听廑爻如此坦诚的向我道明心中所想,换做我清醒,定然是不会表达出来吧。

    原来在他的心里,也存在着这样的柔软,这样的不堪重负。

    可要我忘了北凌夜,要我就这样带着记忆的空缺,自欺欺人的和他生活下去,我实在是办不到。

    我缓缓睁开双眼,与廑爻凝视我的目光堪堪对上。

    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好似早知道我会在此时此刻醒来一般。

    我心弦一紧,蓦然明白过来,于是嘲弄的牵起嘴角,将他放在我脸颊上的手指轻轻拂开,"孩子我不会要。"

    廑爻的面色一僵,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干脆决绝的说出来。

    既然话都说开了,就干脆一次性说个利落,"无论最后能不能杀了你,我都不会独活。"

    廑爻的眼眶逐渐发红,眼底满是又爱又怜的极端情感,"莫儿,你可想好了,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