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说要走，只是因为答应了北凌夜会和廑爻谈拢后回去同他成亲，现在事情完全不一样了，所以他才会奇怪我为什么还要走吧。
我轻轻点头，“阿爹需要人照顾，我毕竟还是楼府二小姐，是楼映雪，总不能一直待在魔界的。”
很长的一段时间，廑爻都没有说话，只剩下我和纪辰远咀嚼饭菜的声音，直到我搁下碗筷，才听见他低喃着问：“一定要走吗？”
“嗯。”
抬起头看向他，他果然是满脸不舍，可是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总有人会离开的。
旁边的纪辰远大概是有些受不了这样沉郁的气氛，又跟廑爻抬杠起来。
“你不是魔尊吗？天下哪里去不了？况且我们还没分出胜负，你就算不找映雪，也要记得来找我。”
我听着纪辰远的一番话，沉重的心情总算是好转了许多。
看来经过昨晚又是喝酒又是下棋，两人果然是建立起了友谊啊。
只是廑爻已经活了这么久，他们这算不算是忘年交啊？
廑爻自然还是有些孤高自傲的，佯装不屑地别过脸，“不是找莫儿本尊去干什么？”
纪辰远同样傲娇地冷哼一声，快速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在打了第二个喷嚏后，终于不满。
“还自称本尊，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
廑爻果然没像昨天两人刚见面时那样，气得想掐纪辰远的脖子，而是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你是不请自来，不算。”
这餐饭最后吃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差不多的时间都用在了两人不停的你来我往斗嘴中。
后来离开时，廑爻坚持送我到入口。
我能感受到他似乎有许多话想要叮嘱，可始终没有说出口。
大概，还是担心我再次把控不住，好不容易挥剑斩断的情丝又死灰复燃吧。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廑爻表明我既定的心思，或者说，其实连我也不确定，有朝一日还会不会反悔。
后来还是纪辰远打破了这样的僵局，“堂堂魔尊婆婆妈妈的，映雪，我们快走吧。”
此话一出，守在门口两边的魔兵们皆不动声色地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不可思议。
廑爻倒是不以为意，冷声道：“快走吧。”
尔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了。
我知道，其实他是害怕自己反悔，不让我离开了。
毕竟当初的莫琦月就算是追北凌夜追得紧，也终究是魔界的人，可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
我看着眼前的虚空静伫了许久，最后魔兵领头轻声唤我，“莫姑娘，莫姑娘？”
他大概是以为我走神了，事实上，我不过也是有些舍不得罢了，下次再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魔界，毕竟也是我的家啊。
“没事。”
我轻轻应声，让他给廑爻带句话，“你告诉他，让他照顾好自己。”
魔兵领头恭敬回：“是，莫姑娘，你也一路保重。”
我再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尔后带着纪辰远出了水纹大门。
我从掌中幻化出凝霜剑，拉着纪辰远站了上去，“扶好，怕你掉下去。”
他一脸懵懂地看着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却还是听话地抓住我的胳膊，“是去西北山？”
我点点头后，他明显有些激动兴奋，“听你说他是个老顽童，不知道是个长得如何的老妖怪，还真想见见呢！”
我边听着，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又在他周身加了一层桃花瓣，用作护盾平衡，尔后才低声道：“凝霜，走吧。”
之前带着北凌夜从西北山下来时，我还担心凝霜剑托不了两个人，所以才一路带着他飞行。
其实凝霜剑作为一个法器，而且还是我的法器，具备如此强大的灵力，怎么会连两个人都托不了。
现在想想，果然很多事情都是天意如此，我和他终究是有缘无分，不能修成正果的。
脚下的凝霜剑应声动起来，陡然窜上云端，欢快地在高空中打了个旋儿。
纪辰远先是有些惊惧，尔后就跟发现了新大陆般，异常兴奋地问我，“映雪，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御剑飞行啊？”
看来是我多想了，他连王八精那样的怪物都不怕，怎么会惊惧高空呢，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天地不惧。
我笑着应承，疾风从身边穿过，旭日缓缓穿过云层，挂在高空。
纪辰远俯身，居高临下地看了看脚下的景物，由衷感叹了一番后，突然一脸正色。
“映雪，你带我去西北山，应该是刚好我出现了，就介绍我们认识，其实，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对不对？”
纪辰远很多时候给我的感觉都是大大咧咧，粗心大意，根本就不比女子心思细腻。
可现在却被他看穿了心意，还直言不讳地说出来，我着实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我确实是要想带纪辰远认识老妖怪的，只不过之前是没想好什么时候带他去，现在他刚好来了。
而我，也刚好有事去找老妖怪，一切皆如他所言，都是刚刚好而已。
我淡淡垂下眼眸，“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对于北凌夜，那是从五百年前就开始的感情羁绊，现在说放弃就放弃了，我很难过，也很不舍。
我知道，他找到我，也许本身就是新的利用，并非出自本心，可我还是，有些控住不住对他的感情。
所以，我必须找老妖怪要一个结果，“我要忘了他。”
纪辰远没想到我会突然如此坦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过了片刻，才轻声低喃。
“你相信世界上除了孟婆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能够使人忘记情爱的药吗？”
我不确定地回复他，“老妖怪是如此厉害的药师，应该有吧……”
或者，其实心里也是有些犹豫的吧，倘若他真的有，我又是否真的有勇气吃下它呢。
凝霜剑大概是知道了我内心的纠结，速度竟然变慢了许多，像是故意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思考似的。
北凌夜应该已经感觉到了我想要彻底逃离他的心思了吧，现在应该疼得不行了吧。
半晌后，我将紧攥住的手掌松开，喃喃道：“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