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外的,洞府内依然没有传来丝毫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微秒都像是一种煎熬,一种看不见的凌迟。
北凌夜不回答,我便执着地立在洞口等待,他足够冰冷耐心,我一定让自己比他更执着坚持不懈。
只是这样的执拗并没有换来我想要的,除了他更为冰冷的拒绝之外,再无其他,“请莫姑娘不要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
如此直接的拒绝,令我眼睛一热,眼泪顷刻间盈满了眼眶。
可我却极力地控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啜泣声,明知道他看不见,却还是扬起一抹桀然笑意。
“活了八百年,我从来没有为谁如此执着过,你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你以为我做不到,我便做给你看。”
此时此刻,我只是以为北凌夜不过是对我没信心,所以我极力地想要证明自己。
证明我的决心,证明我对他忠贞不渝的情意。
可我在洞门口站了许久,到最后,他也没有出来看我一眼,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终于,我失魂落魄地转身,顷刻间化为一缕黑烟离开了妖界。
我以为我是直接去冥界,可来的却是泠烟洲。
缓缓踏上静澜无波的水面,信手一握,冰冷的凝霜剑瞬间出现在手中。
一步一步往水中央的亭榭靠近,远处交叠的山峦越发缥缈朦胧,似掩上了一层薄纱,犹抱琵琶半遮面。
我并没有进到亭榭中,而是立在亭榭前面,蓦然在水中央舞起剑来。
冰冷的剑气一下下打击在水面上,溅起一层又一层的滔天波浪,白花花的浪花落在泛着冷光的剑身上,瞬间结成冰花。
那些浪点落在手上,落在头上,落在衣衫上,却始终没有将我打湿半分。
墨色的长发跟着凉风轻轻翻转,随着翻飞的衣袂与长剑一同在这浩渺烟波之上起舞。
我的心情应该是极度沉郁的,可舞剑的这短暂片刻,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
好似多日来积压在心底深处的郁结统统打开了,只余下一个必行的念头,那就是去冥府。
泠烟洲渐渐被一层晦暗笼罩,停下舞剑的动作,向着远处的山峰极目远眺,才恍然已是薄暮冥冥。
将凝霜剑收回凤鸣玉中后,我回头深望了一眼亭榭,尔后回身踏水飞行,快速离开。
冥府的地狱之眼是冥界禁地,要想进去,必须得经过冥王燮兖的允许,擅自闯入者,格杀勿论。
我轻车熟路地来到冥界,经过那片曼殊沙华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经过奈何桥畔时,也忍不住朝着桥下的忘川河多看了片刻。
因为我知道,此行凶险异常,倘若灰飞烟灭的话,是连黄泉路上这唯一的风景也看不见了。
黑白无常正押着亡魂在前行走,见我过去了,徐徐点头致意,“莫姑娘怎么来我们冥府了?是要查什么?”
我情不自禁地看向两人的肩头,那里什么也没有,安然无恙。
我直接道明来意,“琦月想见冥王。”
白无常笑了笑,配着那张惨白森然的脸,尤其是那条含在嘴里,却已经拖曳到胸口的鲜红舌头,尽显诡异。
可他本来就是惊悚面相,也并没有什么恶意,反而将手中押着的亡魂交给黑无常,自行带着我往冥殿去。
此后定然是我让冥王燮兖同意我去地狱之眼,否则我也不会看见之前的画面了。
既已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便不会再想继续回忆下去了。
心中刚有所想,画面便一转,直接跳跃到廑爻来到地狱之眼救我时的情景。
我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出来时刚好与燮兖撞个正着。
廑爻抱着我的力道极度轻柔,放在我腰上的手掌也没有用力,似乎害怕弄疼我。
可说话的力道却截然相反,“莫儿若是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燮兖有些无奈地看向我,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委屈。
毕竟是我主动要求人家放行来到狱火中的,是我心甘情愿,与旁人并没有什么干系。
我气若游丝地对廑爻解释,“是我自己要来的……”
被狱火灼烧的炽热并没有退却多少,胸口火燎燎的,像还有一把把火焰在里面熊熊燃烧。
呼吸的气息是灼热的,喉咙也干涩得发疼。
廑爻抱着我再没有说话,周身的肃杀之气却并没有减少多少,不过还是不敢耽搁地带着我回了魔界。
一回去,我便被他放在了床上,然后一众医者围着诊治,气氛压抑到喘不过气来。
在最后一位医者对着廑爻说,只要好好休养,便不会有大碍时,他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医者朝廑爻欠了欠身正要走,我却一把将他的衣袖攥住,他不解地回过头来询问,“莫姑娘还有哪里不适?”
我摇摇头,急切地问他,“我是不是已经褪去魔性了?”
其实我是想直接问是不是变成桃花妖了,可这毕竟还是在魔界,我生来是魔界中人,说这样的话,难免有点背叛家国的韵味。
于是急口直转,硬生生打了个弯儿。
我看见廑爻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不等医者回复我,便自行在床沿边上坐下,心疼又愤怒地呵斥我。
“你命都快没了,却还在关心这个?”
我很想冲他莞尔一笑,告诉他这个比我的命还要重要,可是见他实在是担心得很,也就没有再刺激他。
而是轻轻抿了一下嘴唇,执拗地摇晃了几下医者的衣袖。
医者赶紧朝我抱拳作揖,徐徐道:“莫姑娘是成妖了,不过魔性并没有彻底根除,或许还存在一些,不过并没有大碍。”
听他如是说,我终于放下了沉甸甸的心,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的衣袖,朝他道谢,“麻烦你了。”
他又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说着不敢不敢后,径自退出了房间。
床沿边的廑爻非常不悦地盯着我,两眼从冥界回来开始直到现在,还是满满的愠怒。
我若无其事地冲着他展颜一笑,虽然很虚弱,可已经尽了我十足的力量了,“你不要生气了,是我冲动鲁莽了。”
他拧着眉,眉宇间似有浓浓隐忍的情绪,一个克制不住,骤然倾身抱住我,后怕地说:“莫儿,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