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廑爻会问我这个问题,我以为,他会一直觉得他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因为就在他狂追不舍地想要让我看见所谓的真相时,他还凌冽地质问凝霜剑,是不是连它也觉得他做错了。
这样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人,怎么会觉得自己错了。
我抿抿嘴,气若游丝地回应,“你没错,是我错了。”
是我不该为了偿还北凌夜的情谊,不顾一切地想要去西北山找老妖怪求药,不该去到千玌阁,不该好死不死地看见了凤鸣玉。
是我不该一意孤行,去向冥王要什么答案。
是我不该不听纪辰远的话,放弃反抗,被清歌带到这里,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遇上廑爻。
廑爻的脚步一顿,低落的情绪并不比我好到哪儿去,“我知道我错了,很多事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可我不后悔。”
说完,他又径自抬起脚,继续往前走。
“你先休息几天,之后我带你出去散心。”
他兀自安排着,下一秒,我只觉视线一亮,好像进入了一个很是亮堂的地方。
抬起头一看,竟是当初我的房间。
里面的摆设还是如五百年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动,整洁如新,不落一粒尘埃。
廑爻径直把我放在床上,拉过一旁的被条为我轻轻盖上,掖了掖被角后,兀自在床沿边坐下来。
我翻了个身,朝着里面侧躺着,淡淡道:“你出去吧。”
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声响,也没有离开的脚步声,可依然能够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
不走便不走吧,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心力跟他计较了。
我闭上眼不知躺了多久,意识渐渐开始有些混沌起来,朦胧间听见廑爻在耳边轻声说话。
“莫儿,即使是这样,你也放不下他吗?”
我恍恍惚惚地听着,没有想过回答,大概是哭过之后都比较容易犯困,最后进入了梦乡。
只是事不由人,连做梦也是伤感的。
有人轻轻来拍我,亦如当初一样,轻轻唤我,“莫姑娘,醒醒,尊上回来了。”
这一次,我不再是看着莫琦月了,因为,我已经是她了。
我缓缓睁开眼,依然是上次那个丫头,想起当初被廑爻还有北凌夜接连迷晕两次,也是有些抱歉。
可是另一个意识却在脑海里响起,我要立刻去见他。
然后便从床上快速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洞门口走。
此时所在的洞府已经不是北凌夜的洞府了,想来是上次因为取血,把话说破后,便没有之前那样自然随意了。
小丫鬟伸出手来扶我,我急于去见北凌夜,快速与她擦肩而过,听见她在身后着急地喊:“莫姑娘你慢点儿。”
怎么可能慢下来,自从上次见面后,北凌夜已经躲着我十日了,每次我来狐狸洞找他,他总有诸多借口推辞不见。
这次好不容易趁着他毫无防备来了,肯定是要避免他再次跑掉的。
我忙不迭出了洞口,一出来刚好和正要进自己洞府的北凌夜四目相对。
一时间,我们两人的步伐都停顿了下来,没有移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最后北凌夜冰冷地别开视线,若无其事地走进洞府。
直到他绯红色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处,我还有些反应不及,愣愣地在原地站了许久。
他竟然当做没有看见我一般,视若无睹地进去了,难道分开这么多天,他都没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吗?
心酸的感觉在心口处沉沉萦绕,可我却自欺欺人地扬起一抹牵强的微笑,抬脚往他的洞府走。
方才的小丫鬟已经跟了出来,看见我后有些怯弱地瞄了洞府几眼,闪烁不定的眼神里带着淡淡的乞求。
我刚好走到北凌夜的洞府,正不明所以,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不近人情的低斥,“自己去领罚。”
“是,尊上。”
身边的小丫鬟对着洞府的方向微微欠了欠身,恭敬中带着楚楚可怜的神色,最后不敢犹豫地转身,抬脚欲走。
我心一沉,连忙握住她的手腕,对着洞府问:“是因为我吗?”
因为我来狐狸洞找北凌夜,她告诉了我他的行踪,所以才要受到惩罚吗?
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我的心再度一沉,小丫鬟有些后怕地一直把被我握住的手往外面扯。
她的眼睛里已经开始氤氲上淡淡的水雾,却并没有丝毫责怪我的意思,“莫姑娘,你放开我吧,不然一会儿尊上更生气了。”
可北凌夜的沉默在我看来完全就是默认,我心里一阵悲怆,拧眉道:“既然是因为我,就该我去领罚才对。”
前世的记忆和今生的融合,总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好像硬生生把完整的自己分裂了。
在现实中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可一旦遇上之前的记忆,两个不同的意识并存在脑海里,很不适应。
就比如现在,其实我是不知道应该去哪里领罚的,惩罚又是什么,可是脚步却随着话音的落下,自顾自就迈出去了。
而事实却是,这只不过是因为莫琦月知道而已。
“莫姑娘,你……”
小丫鬟见我要替她领罚,更为惶恐地上前连拉我,话没说完,洞府里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还不去?”
极度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溢于言表的愠怒,不像是刻意为之。
身边的小丫鬟赶紧放开我的手,快速朝洞府再次欠身,随后忙不迭地跑掉了。
我望着远去的背影心情异常沉重,胸口好像被一团偌大的棉花堵住了,闷闷的,难受至极。
“你可以拒绝我的情意,可是不是现在连我来看你都成了罪过?”
我伫立在洞府前,想要抬脚进去,却始终没有勇气。
恍然间我似又忆起当初来狐狸洞找北凌夜时的情景,健步如飞,步履轻快,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负担。
哪像现在这般踌躇不决,连一个小小的洞门口都不敢涉足。
洞府内依旧没有任何声响,我低垂着眼,双手轻握。
过了良久,才再度开口,“我今天来只是想问问你,如果我褪去魔族身份,你愿不愿意接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