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我和思莲俱是一愣,思莲比我更为急切地问阿娘,“楼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虽然知道从我幼时开始,阿娘就不待见沈东尧,因为每次他来找我玩儿,她总会以各种理由阻止我们见面。
那时候我没有朋友,只有东尧哥哥一个人愿意跟我玩儿,所以我每天都希望他来找我。
可是等了许多天后总不见人影,等到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才终于知道是阿娘在从中作梗。
我不懂阿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虽然总是说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可我总感觉这不是真正的症结所在。
我以为,阿娘只是误会了东尧哥哥对我的感情,所以不喜欢他罢了。
如今听见阿娘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我实在是觉得无比震撼。
阿娘对思莲的话置若罔闻,回过头来提醒我,“记得收拾好东西。”
随后就出了房门,没有一丝停留地离开。
思莲委屈地上前来,眼眶憋得有些红,“小姐,夫人怎么突然来了?还有,她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我咬着唇不说话,愧疚地低下头。
思莲不好受,我心里也同样难受。
沈东尧是在所有人都抛弃我,并且自己还孑然一身的前提下,选择带着我逃离皇城。
而那个说他的人,却是毫不犹豫选择了舍弃我的人,我虽然敬她爱她,可这句话,她真的没资格说。
我有些心疼思莲,也有些心疼自己,人微言轻到连东尧哥哥死后的尊严都守不住。
一直安静观察的纪辰远终于明白过来,恍然大悟地说:“映雪,原来她是你的阿娘啊!”
我和思莲都没有答话,或许也是没什么心情答话了。
身边的北凌夜有些沉重地问我,“小雪,你真的跟她走?”
我点点头,“她是我阿娘……”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的一切都是父母给的,即使我心中再不愿,也不该违背阿娘。
“小姐,夫人是来接你的?”
“映雪,你要去哪儿啊!”
思莲和纪辰远不约而同地慌忙问我,我知道思莲在想什么,所以先是安慰她,“思莲,你别怕,我会带着你的。”
尔后才又回过头回答纪辰远的话,“我也不知道是去哪儿。”
其实经过刚才那一出,我还怕思莲生我阿娘的气,不愿意跟我走,我也挺害怕她去了楼府,会不像如今这样开心。
纪辰远看了看我们三个,脸色明显有些落寞,“你们都走了,我就又是一个人了。”
此话过后,没有一个人再说话,气氛格外的沉闷压抑。
没过一会儿,纪辰远突然惊叫一声,喊道:“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啊!”
刚才我就有这想法的,可又考虑到,这里毕竟还有纪大帅留下来的府邸院落,最重要的是,纪大帅还葬在这里,所以就没贸然开口。
如今听纪辰远自己提出来了,便更为伤感了。
一向话痨的思莲竟然也没有说话,更加难过地低下了头。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走,也不能说走就走的。
当铺是沈东尧留下来的,这一去大概也不会回来了,那些放在地下室里的东西也该处理掉了。
不过令人唏嘘的是,阿娘要带我去的,竟然也是当初纪大帅说要带着纪辰远去的祁县。
纪辰远知道后,还自嘲说天意弄人,要是早知道我有一天也终究会去祁县,干嘛还折腾成这样。
他一字一句说得轻快,可我却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沉重。
那是一种对命运的无奈,我深有感触。
于是等我把当铺里的家当都变卖,纪辰远的府邸院落也换成了银两后,已经是两天后了。
临行前,我们一行人先是去了沈东尧的墓地,再陪着纪辰远去了纪大帅和孟大师的墓地。
祭拜沈东尧时,阿娘一直冷着脸一言不发,既没有阻止也再没有说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祭拜孟大师时,我以为凭着阿娘对道士的不待见,即使我说他救了我,她也不会有任何表示。
可阿娘竟然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还给孟大师磕了三个响头,虽然她并没有说什么,可我还是有感觉,她是在感谢他。
那一刻,我的心不受控制地涌起一股暖流,阿娘应该还是在乎我的吧。
等所有人都祭拜完后,我带着思莲和北凌夜,纪辰远带着忠心耿耿的李叔和忠叔,紧随着阿娘,终于踏上了去往祁县的道路。
一路上因为有阿娘在,所有人都很少说话,不过毕竟路途遥远,没一会儿纪辰远就受不了这样安静的氛围了。
他开始自顾自地找话题,先是跟李叔忠叔说,最后再跟思莲说。
思莲大概是意识到此次是要跟着我去楼府的,所以比较拘谨,偶尔回应几句,还会时不时抬眼偷瞄阿娘,看她是否生气。
我见她那样小心翼翼,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把她带在身边,指不定我自己也没能力保护她,会受各种委屈和欺负,可倘若不把她带在身边,她举目无亲,更是可怜。
我思忖着让思莲跟着纪辰远,毕竟他现在身上有变卖府邸院落的钱,经济殷实。
就算在祁县里再住同样奢华的院子也行,跟着他,我好歹放心些。
可她死活也不同意,就要跟着我,这让我心里更为愧疚和心酸了。
出桃庄后,我们来到了镇上。
这是我到桃庄后长久以来,第一次到镇上,镇上虽然不比当初的皇城繁华,可也算热闹。
思莲和我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于是便找了一家饭庄填饱肚子。
吃完后纪辰远不由分说地叫来小二结账,那豪情万丈的架势,就跟自己是个亿万富翁似的。
北凌夜一路上鲜少说话,此时看纪辰远这显摆的样,也不由得吐槽,“收敛些,小心贼惦记。”
思莲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纪辰远不以为意地看向北凌夜,有恃无恐,“有他在,怕什么。”
“找个客栈休息吧。”
阿娘从座位上起身,看了看渐晚的天色,不咸不淡地开口。
于是我们出了饭庄后,找了一家客栈,开了几间房便各自休息了。
一旁的思莲已经熟睡,我还睁着眼辗转反侧睡不着。
窗外的月色还算皎洁,我翻了个身面向窗户,一道熟悉的人影陡然出现又顷刻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