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教育完毕之后,把锨塞给金叶芳,他便站在搅拌罐旁边认真地看着。
金叶芳虽然心里不服气,但还是红着脸把铁锨接过来,噌噌噌噌地铲了七八锨,也是一气呵成,但她却又把锨交还到老板手上。
老板一见,满脸生气的样子,瞪大双眼望着这个个子高高身材丰盈的妇女,心想,这不是成心跟我叫板吗?看样子,这个女人是不接受批评教育啊!他有点怒气冲冲地一弯腰,噌噌噌地,一下子铲了十几锨,再把锨还给了金叶芳。
金叶芳并不示弱,接过锨又是噌噌噌地铲了二十几锨,然后赌气地又交给老板。
老板一看,还没完没了了是吧?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被一个农妇戏弄了不成?于是又弯腰噌噌噌地铲起来,没有住手的意思,可是几十锨后,他就累得气喘吁吁,胳膊酸软,有些力不从心,甚至铲不动了。
金叶芳一看,知道他开始泄气了,趁机拿过锨来,弯下腰猛铲起来,而且十多分钟都没停过手。
老板一见,知道自己碰到悍妇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强中更有强中手,老板一边擦汗,一边呼哧呼哧,一边看着金叶芳铲石子。二十分钟过去了,金叶芳铲了几百多锨后,也是气喘吁吁,铲不动了。
老板看着金叶芳,金叶芳瞅着老板,你气喘,我吁吁,你冒汗,我擦脸,两个对看了老半天。最后还是老板憋不住了,一皱眉头一闭眼,腆腆下巴,心诚悦乎地说道:“果然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还、还按以前那样干吧。”
说完,老板尴尬地钻进小车走了。车离去的同时,那个始终未下车的女子也把姚动生的心顺带走了。不,正确是说是把所有男民工的心掏走了。
付岩杰对金叶芳教训道:“金大姐,今天你做的不对!伤了大老板的面子,改天有你好果子吃么?天下上有两件事最难:一是把本身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壳里;二是把他人的钱装进本身的口袋里。前者成功了叫老师,后者胜利了叫老板,两者都胜利了叫老婆。跟老师斗是不想学了,跟老板斗是不想混了,跟老婆斗是不想活了!”
金叶芳怼道“我管他大老板不大老板,我又不从他手上领工资,我只认得姚清远才是我的老板!再说了,我又没招他,是他自个儿跑来跟我比拭的,受辱也是他自讨没趣,怪得上我吗?没你事儿,付班头你不用害怕,他要报复,我接着,我一穿草鞋的,还怕穿皮鞋的不成?”
牛天菱在远处长舒了一口气,当着姚动生的面,指着付岩杰远去的背影,小声骂道:“他丫就是大老板手下的一条狗,整天在胳膊下面夹个空皮包,西装革履,人五人六的,边走还边打手机,洋昏死了。看见干活的工人好像没看见一样,即使偶尔对面走来一个工人见面与他打起了招呼,回报工人的顶多就给他发一根烟而已。”
姚动生给牛天菱回话道:“你这是拿青杠没办法去欺孢木,刚才明明是大老板欺负师娘,你怎么倒怪起付岩杰来了呢?”
“大老板姓啥名谁我都不知道,怎么怪?要怪只能管付岩杰那个狗日的,把大老板领你师娘那儿去故意找难堪!狗日的一见到他上面的领导或大老板,就跟见了亲爹似的,那个奴才相立马表现出来,连忙收起手机,满脸堆起笑容,点头哈腰地跟在后面溜跶,喋喋不休地说着许多违心的奉承话。等领导或大老板们一离开,你个狗日的又开始挺起腰杆,对工人们颐指气使,吆五喝六,盛气凌人。好像天是老大,他就是老二!妈的!”
“师傅,你还别不服气,这正是付岩杰的过人之处,你我或许还没那本事呢,否则,咱还轮到在他手下混饭吃?老板们的特长就是与人打交道,他们眼睛很毒,一眼就可看出对方是哪一类型的人,然后对症下药,把你整的规规矩矩,治的服服贴贴!”
“我看你娃儿就有当老板的相,以后你做了老板,是不是也跟他们一个德性?人前装逼背后捣鬼,见人说人话,见鬼拜夜叉?”
“怎么会呢?我再怎么操蛋,也是牛师傅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会有那么差的品行?”
“呵呵,你娃倒会推责任,意思是你将来品行不端存心不良,还是我这个师傅的责任呗,那你这个徒弟我还真教不起!”
“哈哈,师傅,上贼船易下贼船难,你已着了我的道了,不教我这个徒弟你也挽回不了声誉了,教不好我这个徒弟,你更是千古罪人。”
“考!大帽子盖下来,我好怕怕哟。。。哈哈哈。。。”
“注意看到拉土车,别撞到人,妈的,扬尘咋这么高,人都看不见了!”粗犷的声音呐喊着在灰蒙蒙的尘土里嚷着,挖掘机器与拉土车一齐轰鸣,在这片荒芜且泥泞不堪的土地上,工人们忙碌起来。
六、七台挖掘机正在挖基础土方,十几台太脱拉拉土车散布在各个挖掘机的后面。盛夏的七月,骄阳似火,挖掘机司机虽然躲在驾驶室里面工作,后面有巴掌大个电扇吹着,但也是汗流夹背,忍不住脱掉了上衣而赤膊上阵,手臂上龙纹刺青清晰可见,司机整个脊背又黑又亮,闪闪发光,好像涂上一层油。
在挖土的槽底,跟随挖掘机清土的是混凝土班的工人,工人们站在滚烫的地板上,工人背后便是一排排碗口粗的工字钢挡土墙柱,钢柱与钢柱之间用钢架连着,那钢架需要三根钢管焊在一起,形成三角形。
电焊工面前是自己操作发出的一片火光,背心上是三十几度的高温,头上戴着钢帽,穿着厚厚的工作服,手上还带有手套,腰间一左一右系着小锤子,钳子,焊完一个部位用锤子轻轻的敲一下,钳子,电焊条完了用钳子系上,一次次重复的工作,时而棒棒的敲,时而站起来拿拿焊条,整天就在摸来摸去,焊完一根高兴的笑一笑。
“槽底清土的兄弟们,你们要时刻注意观察挖掘机挖土位置的土方情况,看看周围有没有松动的迹象,一旦地上有裂纹出现就要赶快离开清土的槽底,立刻上报项目部处理,要注意保护自己。”身穿蓝工装、头戴白色安全帽、左手肩臂上套着红袖套的安全员叶来欢巡视过来了,提醒槽下面的工人说道。
四十多岁的叶来欢身高一米七五,长方脸,白净面皮,两条弯弯的眉毛下有一双机灵的眼睛,显得格外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个能干的人,他的耳朵白里透红,耳轮分明,外圈和里圈很匀称,像是一件雕刻出来地艺术品。
高高的鼻梁上有着一副很有学问的眼镜和头脑,挺标致的鼻子下面,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两片薄薄的嘴唇,说话时露出一排白玉米似的牙齿,喜欢对所有人乱飞媚眼,小心别让它撞到你,那会使你魂飞魄散的。
最糟糕的是,他一笑起来,脸颊中间就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他讲起安全问题来滔滔不绝,侃起大山来声音异常洪亮,有时还会激动得脸上放出红光。每天一大早便在工地上来回巡查,及时排除施工中的安全隐患。
“转角一般不会遇到爱,也可能是遇到了安全员,发现你恰好没戴安全帽,嘴里叨着烟。叶(夜)社(色)长,工地溜几圈啦?有没有‘意外’发现?”混凝土班长付岩杰首先打趣道。
“去你大爷的!各人管好手下人的安全!”
“我们在槽底安全着呢,你不用担心,我担心你那双慧眼到处扫描,会对工地广大妇女进行灼伤?”付岩杰说完,大伙儿跟着他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付岩杰,你狗日的成心恶心我是吧?你身边那位小兄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刚上的工吧?有没有进行过安全教育就上岗啦?”
“这您就不用质疑了,今天出工前,我在宿舍里对大伙儿作了安全交底,讲了基坑施工自我安全防护措施,只是这位兄弟叫姚动生,他还没做安全三级教育答卷,回头我上你办公室领张卷子回来答答题补上。”
“嗯,你龟儿子还算个明白人,付岩杰,你身旁这位兄弟穿得挺精神的嘛。”因为看见在槽底清土的姚动生总是蹑手蹑脚的,对于这些粗重活,按理说他应该有的是力气,可他担心的是这里的灰尘会弄脏他穿的新衬衫,他穿的这件白衬衣是来蓟都前刚买的,他平时都很爱惜。所以,叶来欢来了那么一句讥讽话。
付岩杰一听,知道他话里有话,便催足姚动生向叶来欢答话。
姚动生怯生怯地喊了一句:“叶工。”
“快别叫叶工,怪别扭的,不知道的还把我往‘叶公好龙’那方面想,还是叫叶哥或老叶便是了。小兄弟,晚上下班后一起耍噢。”
“夜色长,叫你叶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若姓龚,难道我们还不能叫你龚工(公公)?”王兵开始挑逗。
“矮脚虎不要那么叫,太没男人味了!”叶来欢幽默地回道。
“假如你姓桂,难道我们还不能叫你叫桂工(龟公)?”牛天菱也放肆地说了一句。
“老哥,别那么叫,太侮辱人啦,让人有点难为情,哈哈!”叶来欢再一次自嘲道。
“倘若你姓季,难道我们还不能叫你季工(济公)?”金叶芳挑逗道。
“纯属无厘头!金大姐注意身边安全,别让镐把子碰着哟。”
“如若你姓雷,工作又那么严肃认真,见了违章还时常发火,我们能不叫你雷工(雷公)?”李老蔫问。
“哈哈哈哈。。。你们都没说到经典上!”叶来欢大笑一声之后,这才侃侃而谈:“叫雷公太凶悍了,要不得!其实嘛,要得公道,来个颠倒,你们为啥不希望我姓王、姓黄、姓顾、姓高?再操蛋也来个姓周姓白呀!
姓王,至少叫王工(王公),位高权重,姓黄叫黄工(皇宫),多富丽堂皇,姓顾叫顾工(故宫),雍容华贵呀,而且还有历史内涵。还有,姓白可以叫白工(白宫),远渡重洋多牛掰呀!最符合我理想身份的是姓高,你们可以叫我高工,证明我已奋斗很长时间了耶!最不济也混个地摊上的算命先生,姓周叫周工,当个文人墨客,负责周公解梦、解析周易八卦呀,哪怕当个摆地摊接活的姓穆叫穆工(木工)也行,至少可以自食其力,天天有钱进(前进),也比叶公好龙要好!”
“呵呵,我们叶公不但好龙,还好聊蛋逼!”付岩杰说完,又笑着对姚动生说道:“看吧,都是新衣裳惹的祸!的确,没见过上工地还穿这么好衣服的,象个新郎馆似的,姚动生,以后你的这些衣服都可以收起来了,随便穿件旧衣裳就可以了!”
姚动生闹了个大红脸,一直红到脖子,他没吱声。
槽坑上的叶来欢听后打趣道:“谁说工地不能穿好衣服?你看人家蜀汉省斗城来的钢筋班包工头吴登峰、姚清纯两口子穿着就很讲究,皮肤还挺白净,根本不像在工地上打工的,倒像老板。”
正在一旁绑围护边坡钢筋网片的姚清纯听后开心地笑了:“我们蜀汉那儿湿度大,雾气重,紫外线照射不到,很多人皮肤都白! ”
“我们蜀汉妹子那皮肤就好,再加上天生的大眼睛、高鼻梁、瓜子脸、高个子,比那些整容的蛇精漂亮多了。”王兵也在后面跟着起哄。
吴登峰也笑着说:“我们蜀汉省是北回归线上少有的盆地,北面和东面被万山之母昆仑山的余脉秦岭和大巴山环绕,西面和南面被青藏高原和云贵高原包围。秦岭为我们挡住了来自北方的寒流和沙尘暴,我们也不用承受高原地区强烈的紫外线,涨洪水的时候我们住在长江上游,不受任何水患侵扰而水能却很丰富,又没有干旱与台风等自然灾害袭扰,当北方的冬天冰天雪地的时候,当沿海的夏天冰雹台风的时候,我们一年四季瓜果蔬菜从不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