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如释重负,恍若是经历了一场浩劫。只要不再寻死,就放心了。毕竟,再多的人,说再多的话,花再多的心思,也挡不住一个真心要寻死的人。而他们此时,都对王玉裳毫无缘由的寻死,感到束手无策。
“嗳!”尚书夫人高兴地有些说不出话,连忙就进了王玉裳的房。似乎正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与王玉裳好好说。
琉璃听见,屋内不时传出尚书夫人的说话声和哭声。
琉璃记得,自己的母亲,也是如尚书夫人这般温柔的女人。儿女,便是母亲的命。可是,将军府残杀殆尽的那一日,母亲却亲手扼杀了弟弟。当时,母亲如何下得去手?是怕弟弟被人推上午门吓破胆,还是怕他死无全尸?
“苏大小姐就没有什么话要与老夫说?”王尚书并未急着进去看王玉裳。苏馥儿还没给他一个交代!
“尚书大人不如去问一问玉裳姐姐……”琉璃收敛起所有的情绪,转身道:“现在姐姐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从她口中说出,总好过旁人的讲述。”
如果,自己的亲人王玉裳都不能瞒过,那救了也没用了!
琉璃说罢,恭谨地俯身一礼,告别道:“馥儿出来的时辰已经不短,且先行回府。”
王尚书看着恭敬谦卑的苏馥儿,一时也寻不出她的错处。
毕竟,他只说了苏馥儿如果安抚不了王玉裳,仍然一心寻死,他便会对她问责。现在王玉裳已经安然无恙,他又如何能再问责苏馥儿?
“老夫今日的话并不会收回,倘若老夫真是错怪了苏大小姐,他日老夫必当登门致歉。”
是非对错,王尚书分的很清楚。
“是。”琉璃再次恭俯一身,转身告辞。
是夜。
琉璃不疾不徐地漫步在长巷中,夜雨水冲刷后的长巷,泛着干净的水光。屋檐上,还挂着几滴水珠滴答淌下,啪嗒作响。
当身后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时,琉璃适时转身,出声道:“阗哥哥不是应该在府上陪伴玉裳姐?”
王玉阗阔步来到琉璃身边,与她并肩而行,径直问道:“在丞相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琉璃低头转身,继续往前走去,留心着地上的路。一边走,一边道:“那日,姐姐不小心弄脏了衣裳,在等婢女把衣裳清洗烘干时,我寻了一套衣裳给姐姐替换。没想,姐姐在更衣时,被一个下人瞧见了身子……”
这样的说词,自然是王玉裳与苏馥儿对过口的。
王玉阗不语,思量着琉璃说的话是否可信。
虽然她说的话与裳儿说的吻合,可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今那个下人呢?”王玉阗问。
真如此的话,那个下人的命,便留不得!
“为了避免此事传出去,祖父已经将那名下人关进柴房了。”琉璃特意搬出了苏仲严,是想借此让王玉阗放心,使他不会去彻查此事。
“万一走漏了风声当如何?”他总归不放心。
“阗哥哥放心,死人,是没机会说话的。”琉璃说到这儿,突然顿住了步伐:“馥儿已经到府了,有劳阗哥哥一路护送。”
王玉阗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丞相府的大门口。他倒忘了,尚书府与丞相府本就只有一街之隔。
王玉阗面色有些凝重,盯着琉璃:“馥儿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她身边有一个死奴护着,如何需要他护送?这般的说辞,是说给旁人听的。别人只以为苏馥儿去尚书府不过是一次寻常的见面,并不会怀疑尚书府发生了什么。
馥儿,何时心思如此细腻、沉稳了……
“人,总会长大的,近年馥儿也经历了不少。”琉璃笑笑,进了丞相府。
王玉阗不置可否。他也知道苏馥儿死里逃生,的确是历了一场大劫。人,确实不会只跟随年岁而成长,唯独经历过了,才能明白其中各种道理。
王玉阗好笑地摇摇头,他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又有什么好怀疑的?许是多年不见馥儿,那日又见她擅自约见赫连礼,做出那等出格的事儿,所以有些恼糊涂了罢?
黑夜,乌云密布,不见半点星光。
雨后的街道,异常寂静。
街景一角,容成墨坐在马车内,掀着帘子往丞相府的方向瞧。直到琉璃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丞相府内,这才将帘子放下。
“主子。”管家乘着夜色,进入马车恭声禀报:“苏家小姐并非私自出府,是因为王尚书之女的事儿,得了苏丞相的默许后,才夜半出丞相府的。”
容成墨“唔”一声,便命令车夫驾车离开。
车轱辘轻声滚动,车夫的驾驶技术极为熟练,在这般寂静的夜里,也只发出了极其细微的摩擦声。
“奴才还查出来,是谁祸害的尚书府大小姐。”管家继续禀报。
“快八月十五了。”容成墨自顾地说着,好像没听见管家的禀报。
管家早已习以为常,假装没听见般,继续道:“那日苏小姐诞辰礼时,王尚书之女遭赫连素和罗锦慧下了迷药,毁了清白。”
容成墨点点头,算是给了管家回应。
赫连素、罗锦慧,这两个女子,也是个祸害。背地里做的肮脏事儿,也不少……
“那柄银弓
可还在?”
管家尽管习惯了容成墨的答非所问,但突然被这么一问,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半响,才想起主子说的是那柄从边疆带回的弓箭。便道:“那柄弓主子自打带回来让奴才好生保管后,奴才就把它收进了木盒里,放到暗室。”
“夏至十四
那天,送到丞相府去。”
管家有些不觉明历,主子不是对那柄银弓宝贝的很吗?怎肯送人?送给谁?
诸多疑惑,管家却还是沉声应道:“是。”
“王尚书之女受辱之事,可还有人知道?”容成墨说了半天别的,总算又想起这事儿来了。
管家立即禀道:“据暗子回报,苏小姐似乎有意遮掩,所以只有她身边的死奴知道。死奴谨慎,毁了所有的线索。奴才也是根据那日所用的迷香残留,顺藤摸瓜,才查出来的。”想了想,管家还有些不放心:“这事儿,应该瞒不过丞相爷。”
容成墨点点头。
竟然要他动用暗子来查探此事儿,看来苏馥儿身边的那个死奴确实是百里挑一,而赠送死士的平陵王容成赋,也就实力不容小觑了。
他们能根据迷药来源查到的事儿,那些希望丞相府倒塌的人,今夜也必然会着手去查。查不查得到,只是时间的问题。好在,苏仲严是个深谙朝堂之事的人,必然不会叫他们查出蛛丝马迹。这点,他不担心。
朝堂之中身居高位,自有无数人想拉你下马,哪怕明知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苏仲严也不可能一一拔除。一家独大,只会让帝王这位操纵棋局之人,觉得这盘棋格外碍眼。当年的将军府,若是早知这朝堂的诡谲之道……
只愿,苏馥儿莫要惹出事端!他,难得有个能令他念起旧事的人……
“主子为何突然对苏家小姐如此上心了?”管家看一眼容成墨,暗藏着几分试探之意。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憋了好久了。
主子夜半时分,一听说苏家小姐出了府邸,便赶了过来。可见,主子是放心不下苏馥儿,担心她外出会出什么意外。
自从将军府那位下葬后,他就未见过主子如此关心过旁人。连主子的母亲,也是一年半载不会慰问上几句。难道,是因为苏馥儿与将军府的那位都姓‘苏’?可是丞相府这位,如今才不过十岁,主子未免也……
容成墨睨一眼管家。岂会不知他在想什么?
“你何时开始管这些事了。”
“奴才只是担心主子。”管家诺诺地说着。他知道,他惹怒容成墨了。
“陈叔。”容成墨突然唤了管家一声,态度有些转变,拍拍管家的手:“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陈叔听了,便垂下头。每次容成墨只要这般唤他,他就知道是容成墨在告诉他,他决定了的事情,就不容有悔。
“过几日安瑞王邀了诸位王爷去狩猎,主子此番,当真要去?”他还听说,苏馥儿得了皇上恩许,可以在狩猎场的骑马场内学习骑艺。
陈叔,已经跟了容成墨十几载,与容成墨的母亲乃是打小的玩伴,也算见着容成墨长大的。只要有关容成墨的事儿,他凡事都亲力亲为。这般的事情,他自然要过问一番。
陈叔与容成墨,与其说的奴仆,倒不如说是亲人来得贴切。可是,容成墨哪怕尊称他一声‘陈叔’,陈叔也只会敬容成墨为‘主子’,谨守奴仆的本分。
“有些事情,也不是说避就能避的。”容成墨这样的话,自然是要去了。
陈叔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眉头紧蹙,他担心,容成墨是为了苏家小姐才踏入这朝廷诡谲之局
。
容成墨向来不喜欢与朝廷之人来往,一直置身事外。可如今,却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苏家小姐,将自己卷入这朝堂的纷争之中。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