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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节:贞洁何重

    琉璃不禁有些悔恨。她早该知道的,那俩人的对话,不就是想祸害王玉裳吗?早该阻止的!

    她原还以为,那俩人顶多就是让王玉裳吃吃苦头。只要性命无碍,她也不方便管这等争风吃醋的闲事。可万万没有想到,她们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贞洁,对于一个女子有多重要?就算未来的夫君不知道,洞房花烛夜时,也必然瞒不过去。王玉裳这般的大家闺秀,素来看重名节。适时,身为女子的最终的结局,只能是投入江河,祭奠海龙王……

    “这件事断不能告诉任何人。”琉璃想也不想地将散落一地的衣裳一一拾起,帮着王玉裳往身上套:“穿好衣裳,我让死奴悄悄送你回府。”

    “可是……”王玉裳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想必,现在是六神无主了。

    “姐姐勿怕,一切有我在。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那死奴是平陵王赠我的,只听我一人,姐姐安心。”琉璃咬牙:“祸害姐姐的人,我必不放过!”

    敢在她丞相府动人,是不想要命了!

    琉璃帮王玉裳穿好衣裳,可衣裳已经被撕扯得零零碎碎,便又扯了帘布将她裹上。

    琉璃打开一道门缝,迅速地试探着往外看看。守在门口的只有死奴,这才打开门跨出去,将门掩上:“去把里面的人送到尚书府,如果有人发现,杀了!”

    死奴也不问缘由,点头领命,推开房门,抱起哽噎的王玉裳。

    纵身一跃,几个无声无息地跳跃间,已经消失在丞相府。

    悦容和家丁赶来时,并未见死奴和王玉裳。

    ……

    城墙外,聚集了无数的百姓,正对着什么指指点点。有的人脸上或露出惊恐,或露出一探究竟的表情。

    追随他们的目光看去,城门楼上,正挂着一具毫无生气的躯体,空荡晃动的双脚,脚尖还有鲜血淌下,无不表明,此人刚刚气绝不久。

    偶尔有要进城的人,也不得不绕过那具挂着的尸体,甚有几分小心翼翼,生怕沾染晦气。

    苏仲严满目气愤,盯着那挂着的尸体,一挥衣袖离开。

    这一次,又没有抓到谋害苏馥儿的人。被捕那刻,此人已经一剑抹脖,自刎了!

    这件事,就像是他的一块心病,叫苏仲严日日难以入眠。

    他不知究竟是何人,能有如此大的能耐,叫他堂堂一国丞相都无从查起?!

    看来,是时候去宫里走一遭了!

    是夜,灯火阑珊。

    尚书府内,雨水突如其来,雕花的窗木润着雨水,风声吹过,嘎嘎作响,衬得凄凉。

    琉璃静静地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儿,那人儿好似美丽易碎的陶瓷般,双目紧闭,柳月的黛眉也是紧蹙着,就好似深陷梦魇,无法从噩梦中醒来,口中呢喃着叫人听不清的话。

    “不要——!”一声呢喃转换为的惊呼吓到了琉璃,连忙出声安抚:“姐姐。”

    王玉裳猛然从梦魇中醒来。

    琉璃听闻王玉裳回府后,便一匹白绫悬挂了房梁。幸在守夜的婢子及时发现,救了下来,险险捡回一条性命。

    “馥儿……”王玉裳紧张地四处看看,发现不是梦魇中的骇人场景,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可刚一放松,悲伤的情绪便涌上心头,泪如泉涌地扑到塌上:“为何,为何还活着!!”

    “姐姐糊涂!”琉璃握紧了她的手:“怎可寻了短见?这不是叫旁人猜测吗?”

    “怎么办,怎么办!”王玉裳丝毫听不进她的话,口中不停地重复着,当目光停留在绣盒里的一把银剪上时,霎时如疯了般冲上去。

    琉璃见势不妙,立即唤道:“子护!”

    子护闻声,如风而入,一把夺过王玉裳手中的银剪。这般的动劲儿,自然也引得门外的王尚书和夫人等人冲进来。当瞧见地上掩面痛哭的王玉裳,及子护手中的银剪时,有些懵了。

    而这个子护,便是平陵王所赐的死奴了。子护这个名字,还是她新为他取的。她知道,死奴没有名字,主人叫他是什么,他就叫什么名字。她也总不能喂喂喂的喊他,索性就取了个子护的名字,也符合他。

    尚书夫人情绪失控地扑跪在地上,紧紧抱住王玉裳,痛哭不已:“裳儿啊,你到底为了何事,这般想不开呐!你若寻了短见,你,你叫为娘的怎么活啊!”

    “……”王玉裳抬眸看着母亲,伤心欲绝,却无法说出缘由。

    王尚书瞧向颓废在地的王玉裳,女儿了无生趣的模样,让他心疼不已。

    “苏大小姐,老夫不知裳儿到底在贵府遇到了什么,今夜本想请你来好言相劝。但此刻,你务必要给老夫一个交代!”王尚书温怒道。

    王尚书能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因为苏仲严不在,所以才这般呵斥。苏馥儿作为一个晚辈,自然得受着。

    琉璃看一眼瘫软在地上的王玉裳,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还请尚书大人给馥儿一点时间,容馥儿再与姐姐好好谈谈。”

    本来,她对王玉裳是毫无感情的,可短暂相处下来,也渐渐有些喜欢王玉裳这样的美人,惹人怜惜。重活一世,她比起王玉裳更惜命。若换成她,断然不会自寻短见,还会要害她之人生不如死!

    也是她忽略了,王玉裳不是她,像王玉裳这样的女子,向来把贞洁看得比命还重的!

    “苏大小姐还未回答老夫!”王尚书捏了拳,对于苏馥儿的回答怒火中烧。倘若不是顾及苏仲严的颜面,他早就一拳打死了她!

    “父亲。”王玉阗出声:“馥儿还年幼。”

    大人,如何能与一个孩子计较呢?传出去,总归难听。

    “眼下咱们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不如让苏小姐与裳儿谈谈,或许能知道缘由。”王玉阗劝说着:“苏馥儿历过生死,更知生的可贵,眼下妹妹又一心寻死,不如就让她劝解一下,兴许管用。”

    王尚书也知道,这般的王玉裳,是无法从她口中得知答案的。纵使他此刻千般难过,却也无可奈何:“今日苏小姐若不能给老夫一个交代,就休怪老夫不念与丞相府多年的情谊!奏请皇上!”

    王尚书把皇上都搬出来了,意思自然是与苏仲严翻脸都不怕了。

    琉璃只得恭谨一礼:“是。”

    “阗儿,扶你母亲出去!”王尚书发泄般愤怒地甩了手袖离开。

    大门掩上,琉璃转身看向地上的王玉裳。

    王玉裳情绪激动地拿银剪自刎后,现在便一言不发,颓废在地。那双暗淡无光的眸子,仿佛写满绝望。当在乎的东西被摧毁,而自己又无能为力时,难免会绝望的。

    “子护,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琉璃下令。担心又像刚才那样所有人都冲进来,万一再听到什么,就麻烦了!

    子护得令,出了房间。

    琉璃蹲下身子,擦净王玉裳脸上的泪水,捧起王玉裳的脸,让她直视自己。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道:“你好好想想,害你的人现下还活的好好的。你甘心吗?”

    王玉裳呆呆地看着她,心中悲恸不已。她又如何能甘心?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又能奈何?

    琉璃盯着王玉裳的眼睛,她的情绪哪怕一丝也不敢放过。可那双眸子,如同一潭死水。

    “贞洁又如何?那不过是一抹落红,绣朵花给针扎了,不也得见红?大不了日后,我陪你孤独终老便是了!两日,你给我两日时间,两日后你再想寻死,我便也不再拦你。如何?”

    今生,她不想再嫁为人妻。与王玉裳相伴终老,似乎,也无妨。

    王玉裳听罢,低垂了眸。

    良久,才听她吐纳道:“你不是馥儿。”

    如果她一开始以为苏馥儿只是死里逃生,性情大变的话,那她现在就不得不怀疑,眼前这个人并不是苏馥儿!她认识的苏馥儿恬静乖巧,虽然年幼无知,但是却识得大体,也绝不可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琉璃丝毫未有被人看穿的尴尬,不以为意地在脸上挂出笑容:“我是。”

    王玉裳猛一拉琉璃,解开琉璃缠绕在颈项上的薄纱,但当她瞧见琉璃颈项间,那伤疤旁的一颗红痣时,便释然了,什么都相信了:“你的确是苏馥儿。”

    苏馥儿颈项上有一颗红痣,从小有,从未消散。与她交谈时每次都能看见,王玉裳是再熟悉不过了。

    琉璃重新束上纱织围脖。看来,是说通了。

    只要王玉裳肯说话,就代表她还有一线生的意思。她并不怕王玉裳怀疑。毕竟,她的身子就是苏馥儿的身子,苏馥儿的祖父苏仲严都没有起疑,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有人会怀疑她不是苏馥儿。

    琉璃扶起王玉裳,将她安置在凳上坐好,温声细语道:“两日后,馥儿再来接姐姐,这两日姐姐在府上好好休养。方才,姐姐的母亲可是吓坏了,姐姐倘若再有冲动之意,可多想想你的亲人,莫再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呵。”王玉裳冷笑。不是对琉璃,而是对自己。的确,她被苏馥儿说中了。伤害她的人还好好的活着,她在这儿要死不活的,岂不正合那些人的意?

    她觉得,自己竟然还不如一个孩子想的通透。

    琉璃踏出王玉裳的闺房,雨,不知何时停了。

    尚书夫人一见琉璃出来,连忙上前:“裳儿怎么样了?”

    琉璃点点头,算是给她安心:“夫人进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