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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稷哭笑不得,他送她的珍宝, 怎能拿出去换钱?况且军饷耗费巨大, 这些东西全卖了也抵不了多少军饷。

    真真是个小傻瓜。

    “殿下。”少女天真的面庞望向他。

    他的赵姬,虽然是个小傻瓜, 但他爱极了她的这份傻气。

    姬稷合上木箱,重新将上面拿来遮盖的布铺好。

    赵枝枝轻声问:“殿下不收下它们吗?”

    姬稷亲亲她的额头:“收, 孤收下。赵姬的宝箱能帮上大忙,孤替将士们谢过赵姬。”

    赵枝枝顿时有种做成大事的热血:“真的能帮上大忙吗?”

    姬稷牵她往回走:“当然能。”

    那些东西他先替她保管, 他会送她更多更好的珍宝。

    两个人躺回床上,赵枝枝再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事了,她习惯性地去寻姬稷的怀抱。

    姬稷盖好被子,抱住她,低头吻了吻:“睡觉。”

    赵枝枝满足地闭上眼:“嗯, 睡觉。”

    帝台城广阳大道,剑客拿庆抱剑而行, 在他身侧的人,是这次的雇主。这位雇主出手阔绰, 重金请他沿路相送。从赵国到帝台, 本可以直行, 却另择他路,, 一路上途经魏国楚国, 弯弯绕绕, 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原本说还要去鲁国转一圈, 他说要加钱,这人就没再提去鲁国的事了。

    这人穷得很,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阔绰,之所以能出重金相待,是因为这人将赵国王太后赏的钱全掏了出来。

    他收了钱,不但要护送他,而且还得包他食宿,因为这人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他原不信,后来夜半搜这人的身,翻个底朝天,愣是一个刀币都没翻出来。

    怕这人饿死,有损他拿庆的名声,他不得不从自己的佣钱里掏钱,供这人好吃好喝。

    拿庆闷闷不乐,亏死了!

    “别看了,帝台东西贵得很,我不会买给你吃的。”拿庆见这人又在左右环视,他立马告诫他,“今晚不能再睡客栈,没钱了。”

    拿庆自认冷面寡言,没想到碰到这人,比他更能装高冷。除了要吃要喝时说几句话之外,其余时候,根本连个屁都不放。比如现在,他说完话,这人连个眼神都不回应他,收回左右相看的目光,径直往前走,就当是听见他的话了。

    拿庆气死,他堂堂天下第一剑客,竟然被人多次无视。

    要不是收了钱办事,江湖道义在,他定打得这人跪地叫爹。

    拿庆默默地跟过去,望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发怔,这人并不比他魁梧,也就是比他长得高些,论身形,他更壮,这人偏瘦,本该是弱不禁风的文人姿态,和他走在一起,并未被他这个行走天下英姿无敌的第一剑客给比下去。相反,他与这人并肩而行时,人们因他的剑而害怕他,这人怀中没有剑,却依旧能令人畏惧。

    路上时不时有女子投来打量的视线,拿庆习以为常地往后站远三步。

    这么多天的相伴,他早已清醒,沿途投怀送抱的女子,不是奔着他而来,而是为这人而来。

    拿庆抚抚下巴,这人虽然生得俊,但他也不比这人差。要是他年轻个十岁,这些女子看的就不会是这人,而是看他了。

    “出了帝台,你要去哪里?”拿庆提醒,“再往别处走,即便是原路回赵国,也得先加钱再说。”

    “无需再去别处。”男人回头答他,“以后我就留在这里了。”

    拿庆惊讶:“你要留在帝台?帝台可不是什么穷乡僻壤,随随便便就能留下,你有钱养活自己吗?”

    男人颔首笑了笑,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瑟缩,目光扫过来,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拿庆抱紧剑,别开眼睛,嘟嚷:“我可不是在关心你,我是怕你在帝台饿死,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是我护送不力,所以才让你死掉的。”

    “拿兄无需担忧,你已经完成你要做的事,从此刻起,我的生死与你无关,你可自行去往任何地方。”

    拿庆一愣:“你不用我护送了?”

    男人摇摇头。

    拿庆:“万一有人追到帝台来杀你呢?”

    男人笑道:“不会的。”

    “你怎知不会?”

    “因为帝台是我的故乡,我的家在这里,若有人要杀我,我定会让他们有去无回。”

    拿庆像是听到什么新鲜事:“你是帝台人?我怎么记得你好像是魏国人?不对,是齐国人?欸,你到底是哪国人?”

    拿庆这时记起男人的名字,他喊出口:“夏朔,你真的是帝台人吗?”

    男人:“是,我确实是帝台人。”

    拿庆心生羡慕,帝台人!能在帝天子的都城生活,多么洋气。虽然帝天子早就没什么威严,但好歹是正统,听说近几年又换了个帝天子,不知道新的帝天子怎么样,是否和从前的帝天子一样,不问天下事?

    拿庆走在街道上,热闹的街市使得他感慨不已,外面赵齐两国都开战了,帝台依旧岁月静好,果然还是在帝天子的都城过日子更安稳。拿庆打算以后攒钱在帝台买个平屋,等他老得动不了,再也当不成天下第一剑客,他就来帝台悠闲过日子。

    男人投来目光,似乎是在疑惑他为何还跟着他。

    拿庆:“送佛送到西,我拿庆办事,从不马虎,等我将你送回家,我就走。”他想到什么,问:“你是帝台人,应该在帝台有家的吧?”

    “有的。”男人答。

    拿庆:“那就好,我们快走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越往前走,人越少。到贵族居住的地方了。

    拿庆停下脚步,再次审视男人:“你是贵族?”

    “是。”男人惜字如金。

    再往前走些,拿庆看到前方大府上面刻的字,但他不识雅字,所以就算看到也不知道那是谁的府邸。

    男人贴心告诉他:“那是个赵字。”

    拿庆点头:“原来是个赵字。”他转眸看向男人,“你姓赵?”

    男人对他行揖礼:“在下赵朔。”

    拿庆回以揖礼:“赵朔,好,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赵朔:“拿兄日后若到帝台来,可到赵府寻我,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拿兄尽管开口。”

    拿庆看了看眼前沉凛内敛的男人,又看看男人身后的赵府,这一路上对男人的疑惑总算得到解答。

    原来是帝台赵氏。

    就连他这个居无定所的人都知道,帝天子有过一任相国,姓赵。不过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个帝台赵相国,纯粹是因为这个赵相国当年干过一件大事,与他息息相关的大事——赵相国广招天下剑客收为门客,说好了入门就给五百刀币,结果进了门,五百刀币变成一百刀币,气得好些人连夜翻墙逃跑。

    当年他也想过来赵府试试运气,还好没有来。

    拿庆戏谑赵朔:“若不是当年阴差阳错,我被小事绊住,兴许现在我要唤你一声小公子。”

    赵朔凝眉:“拿兄何意?”

    拿庆摆摆手:“没什么,想起旧事而已。”

    赵朔:“就此告别,拿兄慢走。”

    拿庆:“都到家门口了,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啊?”

    赵朔凝眉,“下次。”

    拿庆暗骂赵朔无情,嘴上道:“你请我去,我也不去,我还赶着去见我的徒弟,我的徒弟叫小狗,他也在帝台。”

    赵朔:“好。”

    说完他抬步往前。

    拿庆跟过去:“要是我找不到我的徒弟,我再来找你,你会留我过一夜的吧?”

    赵朔冷冷吐出两字:“不会。”

    拿庆呸一声,气哄哄地跑了。

    赵朔没有回头看他,他步伐坚定,继续朝前。

    走到府门前,他仰头看了看,头顶上的一个“赵”字,比他三年前走的时候更为显目,父亲定是又找人加刻了一遍。

    赵朔古井无澜的眸子忽地敛起几分紧张,他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在外游历的这三年,他什么事都见过什么事都干过,即便是在赵王室周旋的时候,他也不曾像今日这般局促不安。

    思乡情更怯,从踏入帝台的那刻起,他的心就开始颤起来。

    帝台早已不是当年的帝台,帝天子换了殷人做,殷王室并非从前的夏王室,殷王室的能耐,或许能够恢复数百年前的天子威望。

    比起效忠赵王室,赵朔更愿意效忠帝天子。为了一试心中所想,试探殷王室是否值得他效忠,他想方设法让赵国往帝台送上奏书。若是殷王室能够看穿这份上奏书后蕴藏的良机,那么说明殷王室有治世之才,若是不能,他只能报以遗憾。

    一个愚蠢的君王纵然容易操控,但是一个聪明的君王,才能成就大业。

    殷王室没有令他失望,他们有野心,也有一颗聪慧的头脑。或许不用他多此一举,他们也会寻到机会挑起赵齐两国的战事。

    赵朔在府门前站了许久,殷王室的事从他脑海中褪去,他不再想自己的前途,此时此刻,有比前途更值得他挂念的事。

    赵朔前一天特意剃了胡子,换上他当年离家时穿的那身衣袍,他的袖里藏了许多干花。这些干花,是他特意拿来送人的礼物。三年里,他游历各地,每到一处,就将那里的花摘下来制成干花。

    女子皆爱花,他的妹妹也爱花。他有许多个妹妹,但他只喜欢其中一个。

    她生得貌美又胆小,是他最爱的妹妹。他希望她会喜欢他的花,或许她会对他笑。

    赵朔深呼一口气,抬手敲门。

    门后昏昏欲睡的随人惊醒,往前一探,眼瞪大:“小公子?”

    赵朔:“快去通报父亲,说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