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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非我所属

    四月初八,大吉日。

    澹生照例拿着芥子袋来找织影净化,意外地瞧见她正执了方帕子在……拭剑?

    “帝尚未令主上出战,主上因何拭剑?”

    织影头也不抬地答:“送人。”

    刚完,澹生就跟个老头儿似的皱起了眉毛:“制剑不易,生灵更难,沧巫跟了主上六百年,就这样送人好生可惜。”

    织影继续拭剑的动作未停,亦不言语。

    沧巫像是听见了主人要将它送走,一阵阵低浅的嗡鸣,秋水一般明澈的剑身止不住地颤动。

    它的主人微微蹙起眉尖,鬓边垂落的几绺青丝轻扫着剑身,似是眷恋,又似安抚。

    曾经她是那样爱惜这把剑,那样勤奋地修习剑道,日日练习,未有停息,便是她现在对此无所动容,澹生见着也是莫大的不忍:“剑灵依傍主人而生,涯海角,莫不听召,想必也是不舍主上的。”

    织影使了些法术,压制住沧巫带来的震颤,以便擦拭一新。

    同时对澹生的疑问予以解惑:“送人礼物,自然不好留有自己的记号。”

    “主上要摧毁剑灵?!”澹生的嘴大张,几乎能塞下一颗鸡蛋。

    织影回之以沉默。

    于澹生而言,这便是默认了。

    他立即上前扣住织影拭剑的手:“主上不可!”

    织影抬眸看着他:“澹生,这是我的剑。”

    澹生重重点头:“是,这是主上的剑!”他重复着织影的话,不是盲目地附和,而且着意强调沧巫属于她。

    他的一片忠心,织影不忍苛责,却也难言背后缘故,只道:“你不明白,余生我都不会再用此剑,与其明珠蒙尘,何不放下,任它自去寻找新的主人?”

    “为何?”澹生仍是执着,不肯叫她就此送走沧巫,又因这几日学习为臣之道,诚恳提出自己的第一则谏言,“自从主上归来,就变了不少,澹生以为主上是痛心司织大人态度大变,以致如此,可如今,为何还要贸然舍弃沧巫?此剑何辜!剑灵何辜!”

    织影避而不答,垂眸注视他扣在自己腕间的手:“澹生,你已逾矩。”

    意识到自己有失体统,澹生跪倒在地:“澹生知错。”

    “起来。”织影放下沧巫和帕子,双手将他扶起,一面与他解释,“送走沧巫,并非我一时贸然之举。列于上神,已无需外物相助,它是柄宝剑,宝剑藏锋,岂非可惜?”

    澹生心内苦笑,若是在过往,他必然会轻易就相信了这番辞,可自从他服了织影那粒灵丹,灵台便似被洗炼过一般,障心的蒙昧一扫而空,一举反三不在话下,自然也就明白,这不过又是自家主上的另一重托辞。

    既然主上已经决定,那么他作为臣下,只管受命便是。

    织影兀自将沧巫擦得亮如明镜,光可鉴人,而后抽出里面的剑灵,许是她晋升上神的缘故,剑灵也有所进益,竟开始震动着意欲挣脱她的法术。

    但一只许久未与主人沟通的剑灵,如何能够逃脱上神的法术?几经周折,终是被织影取了出来。

    她凝视着浮在手心那团最多百年便可化形的剑灵,难掩心中惊疑。

    澹生瞧她迟迟未曾下手,且面有骇色,以为她打消了摧毁剑灵的想法,未料下一刻,那只将自己扶起来的柔软白皙的手竟骤然合拢。

    仿似闻得一声琉璃坠地碎裂而发出的脆响,那团依稀有着几分形态的剑灵粉碎成一片细碎柔亮的光点,那只将它掐散的手没有挽留,任它化入云尘至不见。

    织影指尖轻触沧巫沉寂冰冷的剑身,眸光似湖波明静。

    “剑灵与主人气脉相连,剑灵有损,便会延及主人,可是澹生你看,碎掉剑灵于我没有任何影响,可见它的主人,从来都不是我啊……”

    万里迢迢之外的都,大红色的吉服上洒落一大团深红,岩川目色一沉:“剑灵反噬?”他看着雎略,目中酝酿着足以撼动山海的风暴,怒意勃发至顶点,他调头即走。

    “岩川,站住!”羌吴将雎略交给知非上神,起身疾声将岩川叫住。

    岩川一步未止,沉声怒道:“我要杀了她!”

    “迎亲队伍马上就要回来了,你这样怒气冲冲地出去,是要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受伤么?”

    羌吴敲响警钟,他才刹住步伐。

    然而共事多年,羌吴怎会不了解他的心思,这透体而出的杀气强烈而磅礴,他根本没有打消杀饶念头,而是打算收拾好情绪,至少让外界的人看不出异处来,再去杀。

    他只好再劝:“今日正值陛下大婚,不宜平添杀戮。”

    岩川恨声咬牙:“六百年前我便错放她一次,现今她已祸及陛下,难道你要我视而不见,任由这个祸水将新界毁于一旦么!”

    羌吴还是那句话:“即便如此,也不该是现在。”

    见着雎略差不多恢复如常,知非上神捋着一把长胡须走了过来:“二位将军要争吵到何时?”

    羌吴正是头痛,岩川最认死理,决定聊事九头烈火神骢都拉不回来,他实在有些无力,只盼素来德高望重的知非上神能够帮帮他。

    未及他求,知非上神平心静气地再度开口:“眼下最重要的是大婚,二位将军若有旁的紧要之事,还是等过了今日,再行计较吧,人就在那里,想去随时都可以去,但若扫了未来后与霜雪族的颜面,将军又该如何与他们、与陛下交代?”

    羌吴接着又劝:“正是这个理,岩川……”

    还未完,殿门处有掌事神官呈禀:“陛下,收到一份没有署名的贺礼。”

    羌吴皱眉:“来路不明的贺礼你也敢呈上来?”

    原本神官就是来讨主意的,怎么着这匣子也是夹在贺礼里的,他不好擅自做主,眼下羌吴这么,倒勉强算是得了指示,于是捧着匣子行礼退下,准备拿下去扔了。

    岩川正是疑思深重之际,眨眼就拦在神官面前,盯着他手里的长条形匣子:“打开看看。”